紫琅文学zilangwx.com

慕朝游也忍不住颤抖起来,只不过这是一种恶意的兴奋。

终于王道容又低喃了一句,“朝游。”拦过她的肩膀。

他缱绻地轻蹭她的脸颊,眷恋地将脸埋在她脖颈,闭上眼,一点点嗅闻,感受她发间、颈间的芳香。

“好香。”

“你熏了香?”

慕朝游摇摇头,王道容刚刚跟她兜圈子,她便也学他的作派,刻意大煞风景:“这不是熏香,是爽身驱蚊的花粉,里面加了丁香、薄荷和金银花……”

紧要关头,她大煞风景,侃侃而谈。

王道容不太在意,天气太热,她出了点汗。汗腻湿了香粉,他以为自己会反感,孰料,他指尖缓缓在她颈前摩挲,竟爱不释手。

色授魂与,魂飞神远。

但慕朝游今日难得多话,王道容耐着性子,勉力去听,他垂着眼睫,一边听,一边轻轻咬开她的衣带。

衣襟半解的那一秒,她忽然紧紧地闭上了嘴。

她在好奇地等待王道容的反应。

他咬开了她的衣带,自然也看清楚了她颈边、肩头为布料所遮掩的吻痕。

点点吻痕,如雪中疏疏红梅,洒落在她肌肤上。

王道容静住了。

长久的安静。

久到慕朝游都觉得奇怪之际。

少年缓缓抽身,神情未见任何波澜,呼吸平稳如初,他的指尖一点点摩挲过她肩上吻痕。

点点红梅。

可见激烈放荡。

“是谁?”王道容平淡地问。

月光如银。红莲如孽。

他一腔热情剎那间凝固如冰。

……

“是谁?”

少年缓缓坐直了身子,平静地跪坐在舟中,漆黑的眼皎然如雪。

慕朝游拢了衣裳,几乎要佩服他此时的冷静。

“是谁?”王道容耐心追问,仍固执地要寻求一个答案。

“没有谁。”她尽量轻描淡写地说,“我不知晓他的姓名。”

王道容冷冷地瞧着她,秀稚清雅的脸上露出一丝怨恨、刻毒之色,他目光落在她脖颈间,一眨不眨,吐息冰冷,好像恨不得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掐死她。

她为他目光所摄,心里一紧,但旋即便缓缓放松下来。

紧张、恐惧、恶意、兴奋种种情绪在她心中激荡争执,抢占上风。最终还是兴奋更胜一筹。

她见他痛苦难堪,心中便升腾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他越怨恨,她越高兴。

慕朝游深吸一口气。

原来破罐子破摔,发疯的感觉比她想象中还要快意。

“为什么一定要有谁?”她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我前些时日偶遇一个样貌俊秀的小郎君。”

她的脸上露出神往之色:“风姿秀美,如玉人一般。我与他看对了眼,遂成了好事,难道不是顺理成章?”

他明知晓她是在激怒他,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一幕。

他在脑海中提剑刺死那个莫须有的小郎君,一剎那的功夫,便已经用尽了任何他所能想象出的恣虐手段——

慕朝游耐心地端详着王道容的神情,强烈的痛楚之色从他眼底一挣而过。

那双漆黑冰凝的眼底,不断有痛苦、嫉妒、怨恨在涌动、绽放,熄灭,最后,他闭了闭眼,竟硬生生吞下这耻辱,又恢复了那装模作样,力求姿态优雅好看的清冷如雪,出尘拔世。

慕朝游咬了一口他替她剥好的莲子,几乎要为他鼓掌赞一声精彩了。

“我知你恨我。”王道容隔了好一会儿,缓缓开口,语气淡冷如细雪纷纷,“但不论如何你也不敢自轻自贱,糟践自己的身体来报复我。”

“谁说是糟践?”慕朝游摇摇头,“男欢女爱,你情我愿,一晌贪欢,何时算得上糟践了?”

她又拣了一颗莲子送入口中,一双眼澄平干净,“还是说,你害怕了?”

她轻轻说,“害怕女人也能主动享受这一切,害怕自己沦为被选择的客体?害怕被别的男人比下去?害怕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原来鼎鼎大名的王六郎也会害怕自己雄风不振?”

“若你真觉得我不修妇德,不遵女诫,索性趁早放我离开吧。”

“朝游未免将我看得太轻。”王道容轻轻吐息,竟柔柔笑了,抬眸故作诧异道,“值此乱世,丧乱频仍,能保得住性命便已足够不易,还谈什么贞洁,夫妻离散,妇女二嫁又算得了什么?”

他倒是能及时调整情绪,王道容仅仅顿了片刻,便能平静地低头取了莲子,剥去绿衣,放入她掌心,“我从不强求女人贞洁。建康城中婚前私通男女不计其数。若入了我的眼,进了我的心,便是二嫁、三嫁又如何。”

莲子微苦,慕朝游本来不太喜欢吃这个,但今夜竟也常出了淡淡的青涩莲花香。

王道容剥一个,她吃一个。

她一口气吃了好几个,王道容倾身以莲为盏,净了手,问她是否回转。

慕朝游坦然:“悉听尊便。”

他这才微微颔首,竹蒿轻轻点破荷水,小舟悠悠送到岸边。

王道容先下了舟,扶她上岸,随后便吩咐仆役烧了水送入汤泉内室。

室内烧着松枝,点燃了明灯。

王道容抱她在榻上,侍婢们抬着洗具入内,少年浑不顾忌侍婢们的存在,抱着她替她解衣拆发。

她们也不敢四处张望,低着头躬着身匆匆退了出去。

虽然王道容表现得极其平静从容,但透过她肌肤上游走的冰冷指尖温度,慕朝游知道他的言不由衷,身心不一。

王道容敛着气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诡异的平静。

他衣着妥帖,无声地抱她入水,乌发垂腰,腰间环佩琳琅纹丝不乱。

慕朝游被他按在汤池边,他取了小瓠瓢为她盥栉。

少年的指尖一点点搓洗着她肌肤上的红痕,水声潺潺,柔波漾漾。

王道容吐息不乱,呼吸清淡如初,她全身上下都被他事无巨细,耐心地清洗了个遍。

“朝游。这一瓢洗净你身上尘灰。”王道容抚摸着她长发,温言说,“洗净你过往的痕迹。”

“我要你,彻头彻尾,恍若新生。从此之后,朝朝暮暮,常伴我身侧。”

慕朝游起先觉得耻辱,心里吐出一口气,反复劝慰了自己几句,努力放松了身躯,一双大而黑的眼不偏不倚直直地瞪着他。

王道容抬眸瞧她,灯火深深浅浅在他寒玉般的眼底明灭,水雾氤氲了他的眉眼,点点滴滴凝结成珠。

少顷,少年面无表情地,伸手向下探,罗裙如碧荷浮水,他双指并入,水雾弥漫,热气翻涌。

慕朝游咬紧牙关,如同被水雾蒸熟的鱼,她固执地与他对视。

王道容面无表情,单手按着她手腕,与她对视,湿润的乌发垂落下来,黑浓的眼底雾气弥漫,含着淡淡的矜傲。

理智是理智,情感是情感。

哪怕他装得再风轻云淡,此刻他乌发滟滟的,红唇艳艳的,表情看上去恨不得要一口把她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