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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车风自然逃不开皮衣,黑底银纹,敞领短款,一截劲瘦有力的腰腹线条被勾勒得明显。

腰线下,皮质机车长裤利落垂坠,像柄出鞘的长剑,线条凌冽,气场逼人。

机车靴踩地,庚野停在了一盏顶灯下。

光与阴影罩落,那人漆眸漫不经心地一抬,眼神就压得偌大店内鸦雀无声。

身为?多?年来被美?感“霸凌”最多?的受害者。

林哲顿了顿,第一个回过神,扭头看?乔别嘉:“你们这更衣室,什么破隔音?”

可惜乔别嘉显然没?他这定?力,望着不远处的青年喃喃:“可惜,太可惜了,卖衣服哪有卖人来钱快,这要是能叫价,一天一拍卖,我得成山海市首富了吧……”

“?”

林哲:“作?为?一名律师,我劝你把你的不法念头收一收。以及,gay海无边,回头是岸。”

“不是,真的,机车服这玩意就该焊在他身上。”

乔别嘉扭头,不理解:“庚哥就没?考虑过,发展一下赛车手?的副业?这玩意纯视觉享受都够了啊。我都不敢想,要是再给他配一台机车……”

“他原本就玩过。”

“啊?”乔别嘉没?反应过来,“玩什么?”

“机车,他当年最爱啊。”

“?”

乔别嘉震惊地从那个被脸红小店员领着去后场拍摄的男人身上收回目光,“最爱??认识他这么多?年了,我都没?看?他摸过一下!”

林哲抱臂,想了想:“那确实?,最后一回,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讲讲讲讲。”嗅到大八卦的气息,乔别嘉连忙凑上。

“……”

林哲记得清清楚楚。

庚野最后一次赛车,是在七年前,7月28日?那天。

因为?第二天就是7月29,别枝的成人礼。

那两年庚野有一辆最心爱的机车,流线感强,外观粗野又豪放,像只森然蛰伏的莽兽,宝石蓝的颜色,亮眼度跟庚野那头金毛有一拼。

庚野对那辆车看?得极重,跟他混一起的那群人常玩笑,说那辆车才是他的正牌女?友,碰都不让碰一指头。

——也不算夸张,在庚野那些挡桃花的前女?友里,少有是被他冷脸甩的,其中就包括隔壁学校的校花。

林哲记得那校花黏人得很,缠得庚野烦,但也是真漂亮,她当庚野女?朋友那一周,走哪儿都没?有烂桃花往上蹭。

大概是这种无敌带来的飘然,那天听他们又开起“机车才是正牌女?友”的玩笑,她气不过,就在庚野擦车的时候,走过去,往车上靠了一下。

“庚野,你总看?它干嘛,我不比它漂亮?”

庚野当时就冷了脸:“起来。”

校花下不来台,僵着起身:“不就是辆破车吗?我才是你女?朋友!”

“是么,”庚野将抹布扔回盆里,眼都没?抬一下,“那现在开始,你不是了。”

“庚野!”校花气得抬手?要拍在机车上,却被少年撩起的一个眼神慑在原地。不知道是吓是怕,校花当时眼圈就红了,攥着手?指站在那儿,眼泪要掉不掉。

旁边兄弟们看?得抓心挠肝的,唯独庚野不耐,他就蹲在机车前,戾着眉眼一抬下颌:“话不二遍,滚。”

“……你就是个王八蛋!!”

校花自然是气跑了,众人咋舌。

从那以后,庚野那辆机车的威名远扬,除了他以外谁都不敢碰一下。

而作?为?异父异母亲兄弟,林哲最清楚,庚野那辆车是不便宜,但也不贵,要说最有价值的,还是车身上那一堆各种赛事的冠军金标。

像个能征善战的大将军身上的无数功勋章。

庚野确实?对它宝贝得很,机车大概是他那时候唯一算得上“热爱”的东西。一逢周末假期,庚野就骑上车去环山公?路发发疯,间或参加些赛事,还能赚钱自己花。

不过那都是遇见别枝之前了。

在别枝后,庚野去那些正规或不正规的机车赛事的次数越来越少。

原因一目了然——别枝不喜欢。

不过大约她也知道,那是庚野唯一的爱好,是他发泄骨子里那种张扬野性的最佳途径,所以并没?有阻拦过。

直到高考后的那个暑假。

别枝18周岁成人礼的生?日?临近,庚野给她选礼物,拉上了几个脑子比钢筋直的狐朋狗友,没?一个给得出参考意见。

结果庚野看?上了一串翡翠手?串。

那水种确实?漂亮,颜色也衬人,尤其适合别枝,但那价格位数也确实?漂亮得过分。

林哲估摸着,庚野是把卡里的钱全划出来了,还差一截。

庚野扭头把那辆机车骑到了他最常去的那家车队老板那儿,林哲觉得他疯了。

车队老板也乐了,问?他差多?少数,什么时候要。

庚野说了。

老板惜才,也痛快,说7月28日?有场比赛,只要庚野代表他们车队参加,拿了前三,他就给他把差额抹平了。

想着那串翡翠手?串戴在女?孩手?腕上的模样,庚野没?犹豫一秒,就答应下来。

那是庚野人生?里最后一场机车赛。

他命大,没?事,还拿了第一,但其余人没?那么幸运。

那场比赛上了当地新闻,报道里说某某环山公?路上的机车赛事发生?连环重大事故,死了人,两死三重伤,其中还有个男生?,今年才刚高考完。

别枝是7月29日?那天早上,在舅舅家的早餐桌上听见的新闻。

头一天晚上,庚野说今早要去参加那场机车赛,不能一早来接她过生?日?了,让她等等他。

新闻播报声里,筷子和碗当时就从女?孩手?里掉下去,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那是别枝第一次在舅舅舅妈家那样失态。

她下意识蹲下去,拿碎掉的瓷片,割破了手?,被惊愕的舅舅舅妈喊开,然后在原地呆了几秒。几秒后,女?孩疯了一样,转身就跑出家门。

别枝那一路腿都是软的,不知道摔了多?少次,疼得眼泪哗哗掉,也顾不上,只是拼命拼命往前跑。

她打上车,下了车,又跑去庚野常在的那个机车基地。

在门外,撞见了祁亦扬,祁亦扬惊愕地问?她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过来。

别枝知道了庚野没?事。她蹲在地上,一边死死拽着祁亦扬,不许他进去给庚野报信,一边无声大哭,哭得像是快要抽过去了,才终于把憋闷了一路的那些情绪全发泄出来。

哭完以后,女?孩没?表情地抹掉眼泪,让祁亦扬带她进去。

庚野那会刚买完手?串回来,正和那群直男兄弟们商量怎么布置基地,好给别枝一个惊喜。

结果一扭头,就看?见她来了。

林哲他们觉得,庚野那天应该是他一辈子最没?出息的时候,早上才死里逃生?,换回来的宝贝,说好了要藏住,要憋一个大惊喜,但一看?见小姑娘忽然水灵灵地站在眼前,他就什么都压不下藏不住了。

跟松了链的狗似的,一撒手?,眨眨眼工夫,他就已经跑到那小姑娘面前。

“你看?,好看?吗?”像野狗叼着他抢回来的最引以为?傲的狗骨头。

那串翡翠手?链被庚野拉起别枝的手?,要给她戴到手?腕上:“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成人礼——”

林哲在后面跟众人一起,听旁边男生?笑:“哎,庚哥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这不得给她感动哭了?”

话声刚落。

不远处“啪”的一声,清脆至极的响。

那是一巴掌,别枝甩的,庚野挨的。

但这一巴掌就跟抽到了所有人脸上一样。

整个车库基地里死寂无声。

所有人全傻了。

庚野停在那儿。

他顶了顶发麻的腮,将脸转回。

少年捏紧了还没?送出去的翡翠手?串,将它抄进裤袋,眯着黑眸,居高临下地望了别枝几秒钟,他懒洋洋笑了:“轻点。它比我贵。”

一仓库男生?还呆得跟木头一样,唯独别枝没?停,她像没?听见庚野的话,转身,走去旁边替换车零件那儿,弯腰,拎起来一根铁管,转向不远处。

庚野那辆宝石蓝机车就停在墙根。

她头都没?回地走过去。

小姑娘明明那么纤细,风吹就折似的,蒲公?英细竿一样脆弱的胳膊,那铁管好像比她手?腕都粗一样。

她停住,双手?并握,抬起,落下。

“砰!”

“砰!!”

“砰!!!”

两三下,给庚野那辆宝石蓝机车报废了。

铁管刚抬起来那会,后面兄弟们就已经反应过来,要疯了,拦是来不及了,一个个急赤白脸地要往前冲,但最多?跑几步,就死死给自己摁住了——

因为?,插兜停在原地的少年一动没?动。

庚野就那么看?着,冷白侧脸上印着干净刺眼的手?指痕。

直等到别枝一下、两下、三下……

把他最爱的那辆机车,在他面前生?生?砸废了。

别枝站在那堆废铁旁边,很慢地转回身,精致又淡漠的脸蛋上没?有一丝情绪:“要分手?是吗,好,那就分吧。”她一边特平静地说,一边特平静地掉眼泪。

像止不住,那双琥珀色眸子里下起一场能将整个基地淹没?的暴雨。

林哲他们全都僵在那场雨里。

直到庚野走过去。

他们猛地回神,怕他气急了要动手?碰她,有几个懵了的扑上去想拦,被庚野戾声甩开。

“——滚。”

庚野一直走到别枝面前才停住,他折腰,俯身,从裤袋里抽出的手?拿走了她手?里砸弯了的铁管。

然后他抬手?,往旁边地上一松。

铁管摔在地上,“当啷”一声,回音响彻刺耳。

女?孩眼睫跟着一颤,眼泪簌簌地落。

庚野哑着声,像是气笑了:“打完我就砸车,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

“不怕。”他终于还是放软了声,顶着冷峻侧颜上微微肿了的巴掌印,庚野勾起她手?腕,从裤袋里拿出刚刚妥帖收好的翡翠手?串,给她握着纤细白皙的指尖,缓慢推上去,“老子拿命换的,这辈子都不许摘。”

然后他轻轻揉她红透的掌心,“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