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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庭祥和安稳了数万载,一朝动荡,就波及了三大仙山八座神宫,险些掀出场危及三界的弥天大祸来。

如今祸事消弭两月有余,但各神宫仍是心有余悸,仙君仙娥们看着都比从前勤勉许多。

“这般行事无漏,看来仙庭能安顺个万载了。”度对于刚回到仙庭,就面对这样一番可预见的岁月静好的仙庭未来,表示十分期许。

“是啊,如今想来,天道最偏爱的该是你才对。”

云摇半玩笑地靠在司天宫的桌案旁,晃着壶中清酒,望着推开的木窗外,远山明月清风,月色雾色一并笼着江面,灯火粼粼,万年不改。

她轻抿了一口,转回视线:“你怕麻烦,便极少遇上麻烦。我最生性散漫,却永远为世间伦理规则所束。而劫……”

话声没入酒中,如一叶投江,略起波澜。

桌案旁静寂须臾,谁都没有再接这个话头,而是带着数万年的熟稔默契,不约而同地绕了过去。

度最先问起:“我听你神宫中那个叫云巧的小仙娥说,你前些日子,上了九重天阙一趟,回来时带着满身的玄寒之气,在殿内将养了一个月才能下榻?”

“……”云摇眼睫扫落,“她最喜欢胡乱猜测,未有之事。”

“是么?”

度似笑非笑地拿过了她手中酒壶,向两人之间一晃——壶身之上,竟然显着一层凉白的霜色。

“那这是什么?”

云摇下意识地扫过了指尖。

藏不住的,同样是仙力亦压不下的霜冷之气。

“以你仙修,还能伤你至此的,除了九重天阙之上那块足够冰封一方世界的天寒玄玉外,我难做旁想。”

度将酒壶放了回去,笑容收缓。

“你殿中那具不见了的棺椁,可是与此事有关?”

“……”

“你明知天道之力下,他怕是再也回不来了,何必还要付如此大的代价保留他一具无魂之身呢?”度叹息道,“天寒玄玉既能万年不化,它留在你体内的寒气,便也能陪你到亘古消亡——今后仙途尚漫漫,却夜夜要受寒意蚀骨之苦,只为了留他一具全尸,值得么?”

云摇终于抬了眼:“这世上有一些人,一些事,本就不能用值不值得去衡量。”

度默然望了她许久,终于还是千般言辞付与一笑:“好,那这一杯,便敬你的不衡量。”

“……”

酒过三巡,神仙也倒。

度撂下一句“照顾好你们家圣尊”,就驾着云鹤翩然远去了,留下云巧与起始神宫中最近新飞升上来的一位小仙娥,在殿中拾掇靠在案旁昏睡的女子。

见云巧将烧起的炭火盆挪到了云摇身畔,新上来的小仙娥好奇地睁大了眼:“原来神君们也要烤火的吗?”

“神君们不用,但咱们圣尊要,”云巧不知道想起什么,哀怨地叹了口气,示意小仙娥将手中的玄色鹤氅递给她,披到了熟睡的人身上,“毕竟低品阶的仙人们,谁敢去九重天阙上与天论道?”

小仙娥望案头挪:“论道了什么?”

“算是,能不能同它借一块玉吧。”

“啊……哎?”

小仙娥满面好奇,可惜没等她再追问,就被案前昏睡的女子凌空握住了手腕。

她吓得一跳,正要躲,却见云巧朝她使眼色。

小仙娥勉强按住惊慌,小心翼翼地望向那个靠案醉睡的芙蓉面的圣尊。只见对方柳眉浅蹙,唇微翕张,像是在梦里呓着一个名字。

只是不知圣尊梦见的是谁,叫她这样的人,也能生出这般委屈神相。

待到脱身后,小仙娥禁不住好奇,跟云巧问了:“我听仙庭的仙君们说起,初圣尊是三界最厉害的神仙,是掌管世间一切规则的起始神君,她也会有烦忧么?”

然而云巧沉默了很久,却只是抬头,望了一眼九重天阙之上。

“掌握世间一切规则的,是天道,不是圣尊。”

“只是爱之一字,从来在天地规则之外。”

-

云摇下界那日,未惊扰仙庭任何一宫一殿,来送她的也就只有度一人。

“放着仙庭的清闲日子不过,定要下界去体人间疾苦,”度叹气不止,“父神当年若将这教化之责安排给你,那我们岂不是皆大欢喜?”

“教化?”

虽知度是玩笑,但云摇还是忍不住搪了回去:“古往今来,我就只收了一个徒弟,如今名扬仙庭——你确定,要我代你做天下之师?”

“……”

回忆了一番道听途说来的这桩师徒孽缘,度绷了须臾,立时认了错:“罢了,不愧是父神,数万年的远见总是有的。为了仙庭乃至三界安稳,这份差使可不适合你。”

云摇轻哂:“仙庭若有事,你传神讯给我。”

度微微正色:“当真非去不可?”

“仙生漫漫,哪来什么非有不可。”

云摇想了想,不知思及什么,唇角轻勾起来:“只是,唯有在那里,我才觉着我是真正地活过。”

“……”

度不做声色地望了眼云摇的袖下。他知晓,那里戴着枚半透明的,冒着森然寒气的冰玉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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