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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兰是驷骐门门主之女,按照称呼推断,这妇人自然就是杨鹤影之妻沙氏夫人了。

沙夫人牵着儿子几步上前,伸手就去扯杨小兰的耳朵,嘴里骂骂咧咧:“你这心思恶毒的死丫头,自己坐在这儿好吃好喝的却不管你弟弟死活了。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就眼睁睁看着天赐空着肚皮在外头玩耍也不知道给他送点吃的喝的……”

妇人养了一手艳丽尖锐的指甲,出手又重,杨小兰的耳朵瞬时又红又肿。

杨天赐笑嘻嘻的拍手笑道:“阿姊的耳朵又红了,好像红烧肉一样,嘻嘻,嘻嘻。”他生来骨骼细弱,面带不足。连多说几句话都连呼带喘的,看的沙夫人一阵心肝肉的乱叫。

樊兴家看不下去,赶忙道:“沙夫人且慢。适才杨小公子出去玩耍之前已然用了不少点心了,想来不至于腹饥太过。何况他去玩耍之时坚辞杨姑娘的陪伴,且他身旁又随有四五名奴仆,在暮微宫的地界上如何会出事……”

“不是你的儿子你自然不上心了!”沙夫人转身就骂,“杨门主膝下只有这么一点骨血,要是出了差池你担当的起么,啊啊?!到时候戚宗主也护不住你!”

樊兴家哪见过这等撒泼妇人,不知如何应对。这时他眼前一花,蔡昭越过他上前几步。

“这位夫人,您在家中行几啊?”蔡昭笑吟吟发问。

沙夫人一愣:“什么行几?我是家中独女……”

“我不是问沙家,我问的是杨家。夫人在杨家行几啊?”蔡昭的笑容叫樊兴家发慌,“看夫人这般年轻貌美,我猜一定是六以后的——七夫人?八夫人,还是九夫人?”

“你敢羞辱于我?!”沙夫人气的花枝乱颤。

蔡昭阴阳怪气:“我这是在赞美夫人年轻貌美啊。”

“师妹误会了,没有什么七□□夫人,沙夫人就是夫人。”常宁悠然上前,“自从杨门主的两个儿子死于聂恒城党羽之手,他便一口气纳了二三十位姬妾,其中这位沙夫人因为生下杨小公子被杨门主立为了夫人。”

“二三十个?”樊兴家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

蔡昭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能从二三十人中脱颖而出,沙夫人真身手不凡啊。”

沙夫人虽在杨家气焰嚣张,但并不是毫无眼色的蠢货。她见蔡昭衣饰精致而常宁一脸毒疮,摆明了前者不好惹后者不能惹。她咬咬嘴唇,愤然跺脚扭身:“死丫头还不快走!我等你爹教训你!”然后一手领着儿子,一手扯着跌跌撞撞的杨小兰离去。

樊兴家在后面看的忧心忡忡:“哎呀呀,杨姑娘不会出什么事吧。祭典在即,总不好这个时候摔摔打打骂骂咧咧的。”

“摊上杨鹤影那样的爹能有什么好,不过虎毒不食子,估计不会有性命之忧吧。”蔡昭也是不快。

“我之前就听说驷骐门是五代单传,杨家人对子嗣极是看重。哎呀可怜杨姑娘啊,十四五的人了看着才十二三的模样,啧啧,常师弟你怎么看。欸,常师弟……?”

樊蔡两人同时扭头,才发现常宁已经坐到食案后头,“有何好说的。我若是杨姑娘,就将那婆娘的舌头连着喉管一道扯出来。”他语气平淡,说的内容却惊悚。

樊兴家抽着冷气赔笑:“常师弟说笑了。”

“我没有说笑。”常宁神情冷淡,“那姓杨的小崽子天生不足,将来不做废物就算好的了。可杨姑娘却根骨甚好,哪怕悟性一般,只要好好修行,来日必成大器。”

姐弟俩的资质好坏蔡昭没注意,樊兴家想了下后表示同意:“这倒是,杨姑娘虽说瘦小了些,根骨却不差。”

“别说来日,只凭杨姑娘此时身上的修为,只要她不愿,姓沙的婆娘就休想摸到她的衣角。不过是脾性懦弱,不敢反抗罢了。”他从不怜悯软骨头。

常宁说话之锐利出人意料,蔡昭皱眉看他:“沙夫人便罢了,可上头还有杨门主呢。叫杨姑娘怎么闹?”

“那就要看她是想忍气吞声的‘尽孝’还是愤然自立了。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容身。路是靠自己走出来的,旁人不能替她走。”

樊兴家觉得这话太过偏激,打了个哈哈:“常师弟是男子,自然觉得天下皆可为家。杨姑娘到底是女子,哪有那么容易了?”

常宁抬起头来直视樊兴家:“蔡平殊也是女子。”

樊兴家一愣。

“她上涂山迎战聂恒城时可是孤身一人,没叫任何人陪同壮胆。”

“这世上有些人是反抗不了,情有可原;有些人是能而不愿,只知道自怨自艾。杨姑娘的出身与根骨已比天下许多女子强了,她若愿意任打任骂,旁人说什么也无用。”

樊兴家说不出话了。

蔡昭低下头,忍下眼中湿意。

蔡晗喝下陈皮消食茶后还是腹胀作痛,樊兴家提出领小朋友去药庐治肚子。蔡昭表示不放心,想要陪着一道去,这话说的樊兴家心头一惊——蔡昭若去,常宁必然也跟着去,这俩牛鬼蛇神一出去天晓得会不会又惹出事来。

于是樊兴家自告奋勇独自送蔡晗过去,请两位师弟师妹‘安分’的待在原处,他很快就回来。

目送樊兴家抱着哎哟连天的蔡晗离去,蔡昭回过头来看向常宁:“刚才的话,都是常大侠跟你说的?”

常宁:“嗯,家父说蔡女侠是他一生最敬服之人。强而不欺,威而不霸,仁厚豁达,乐天知命。家父一直深悔当年涂山大战他晚到了一步。”

蔡昭摇摇头:“其实当年戚伯父是要陪姑姑一道上山的,但姑姑已经下定决心与魔头同归于尽,于是提前将戚伯父点倒了。”

看女孩神情郁郁,久久不能开解,常宁轻笑道:“不提这些伤心过往了,说些趣事吧。听父亲讲你姑姑的故事时,我常觉着奇怪——她与戚宗主多少次出生入死,并肩作战。怎么就没人议论过你姑姑与宗主之间有过什么…呃,男女之情…?”

蔡昭噗嗤笑了出来:“自然不会有。”

“为何。”常宁倒起了兴致。

“因为我姑姑有未婚夫啊。”

常宁大吃一惊,他活到现在难得这么吃惊。

蔡昭忍笑:“常大侠真是厚道人,这件事居然没与你说。”

“是谁,我们见过么。”

“适才就见了。就是佩琼山庄庄主周致臻大侠啊。听我娘说,周伯父年少时气宇高华,如磋如琢,是位如珠玉般的人物。他和我姑姑是自幼定亲的,不过后来婚事没成,所以这事就没什么人提了,免得大家尴尬。”

这时两人忽觉头顶上有人遮住了光线,连忙抬头,只见一位俊秀雅致的中年文士站在他们的食案前。

“昭昭,怎么不来跟我打招呼啊。”周致臻单手负背,笑意吟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