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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相处时候不长,但他对慕清晏多少有了些了解。这人步步为营,疑心极重,不到最后一步绝不肯亮底牌。韩一粟从现身至今还没说两句,他就急切的激怒对方,有点怪异了。

韩一粟果然大怒:“小兔崽子你敢对我师父不敬!我本想了此残生,再不插手教中纷争,没想到你小子敢辱没家师!家师为神教呕心沥血,一生操劳,如今……”

“别说的那么淡泊了。”慕清晏打断他,“你和你师父一样最会装的光明磊落,行事却下作无比。你在聂喆的庇护下可以装死隐居,待我夺回教权,将极乐宫细细翻查一遍,到时你能躲到哪里去?迟迟早早,你总是要为聂喆撑腰的,就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了!”

韩一粟用力拍轮椅,大骂道:“我师父哪里对不住神教,轮得到你这黄口小儿指摘他!待会儿我就关闭所有出口,有本事你们就在墙上挂一辈子,一旦支撑不住落了下去,就会呜呼哀哉化作一滩血水,哈哈,哈哈哈哈哈……”

“算了吧。”慕清晏冷冷道,“你都设计到了这个地步,难道还会放过我么?便是我此刻跪地求饶,不过徒招一顿奚落。是我大意失措,没查到你这条阴魂居然还在人间。愿赌服输,不必多言。”

韩一粟忽然不笑了,神情诡异:“你这么急吼吼的堵我的话,是怕我提到谁啊。”

慕清晏俊美的面庞隐隐泛青:“大丈夫说话做事都自己担着,别扯女人!”

韩一粟阴恻恻的笑了:“女人,我可不敢小看女人了,蔡平殊就是个女人。聂喆不成器,我本不欲帮他。之所以再度出山,是因为听说了一事。你,竟然将蔡家的小贱人带入极乐宫来——你将我师父置于何地!”说着,他手指一指,直向蔡昭。

众人惊愕,齐齐看向慕清晏身旁的女孩。

于惠因神色不定:“你,你是蔡平殊的……”

聂喆咧嘴笑:“不错,这丫头就是蔡平春的女儿,蔡平殊亲手养大的侄女,蔡昭!你们看看她手上那把刀,不就是艳阳刀么?!”

众人一看,果然如此。

于惠因神色不定,胡凤歌径直责骂起来:“慕少君,我虽效忠教主,但心中也觉得你夺回教权之举并非不合情理,可你带蔡家人入极乐宫是怎么个说法!”

李如心原本一心挂在儿子身上,闻言也不禁柳眉倒竖:“我叔父千不是万不是,总为神教立下汗马功劳。他惨死于蔡平殊之手,从此之后,蔡家满门便是我教不共戴天的仇敌,你怎可带蔡家人入极乐宫!”

蔡昭这才知道自己竟带来这样大的麻烦,一时茫然。

一旁的宋郁之与上官浩男也脸色不好。

慕清晏纵声大笑:“哈哈哈,好一群窝囊废,好一群幽幽怨怨的无能鼠辈!”

他道,“当年涂山大战,蔡平殊对决聂恒城,使暗器了么,设陷阱了么,以多为胜了么?光明正大的生死对决,输赢由天定,身死也是理所当然的,聂恒城自己没说什么,倒是你们这群徒子徒孙愤愤不平了这许多年!”

“这么怕死,聂恒城他当什么教主,躲起来修身养性,延年益寿好了!聂恒城比蔡平殊岁数大出一截,辈分高了一辈,最后技不如人,这么丢人的事你们还好意思说出来,也不嫌丢人!”

“真气不过的,怎么不苦练武艺去找正主对头挑回面子呢!蔡平春就在落英谷中,落英谷就在那里,这么敬爱聂恒城,你们怎么不去呢!”

慕清晏忽做恍然之态:“哦,我忘了,你们去过了。可惜徒弟和师父一样技不如人,在青罗江畔全军覆没,再也撑不起场面来了!哈哈哈……”

李如心气的浑身发抖,韩一粟脸色铁青,他厉声道:“黄口小儿不必逞口舌之快!在场众人听了,我今日想杀的只有蔡家的小贱人,你们谁与我宰了她,我就打开机括,放你们出去。之后你们再怎么争斗,我一概不理!”

“否则的话,嘿嘿,我这就将机括锁死了,你们都烂死在里头吧!”

此言一出,攀爬在墙上的所有人都动了心。

谁知动手最快的还是慕清晏。

他一把将蔡昭扯到自己身后,在半空中一个洒脱利落的旋空转折,横移出两丈悬于火把下方。同时侧身击出两记劈空掌,将刚刚企图爬过来的两名侍卫打落到地上,这两人立刻沾上剧毒血水哀嚎待死。

他冷冷道:“有胆子的就过来试试,我虽打不开铁壁机括,但将你们打到地上还是绰绰有余的。”

蔡昭揪着他背后的衣袍,宽阔高大的身形犹如一座坚实可靠的山岳,她心头砰砰乱跳,心头既感激又慌乱。

原本欲动的众人立刻止步。

韩一粟恼怒:“上官浩男,开阳与瑶光两位长老当年效忠师父,今日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快快弃暗投明!”

宋郁之一惊,立刻向蔡昭方向挪过去。

慕清晏却喝止他道:“你别过来,就在那里别动!”

宋郁之愕然:“我与你一道护着昭昭啊。”

慕清晏冷冷道:“我不信你。”

宋郁之傻了,他这才明白慕清晏刚才为何这么快带着蔡昭闪避开去。

慕清晏早就料到韩一粟会诱使众人合杀蔡昭,是以先是屡屡出言激怒,试图引开韩一粟的注意力;计策失败后,慕清晏索性撕开脸皮——他不但不能信任上官浩男,竟连宋郁之也不信。

这时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上官浩男身上。

上官浩男脸色变了几转,最后坚定的摇摇头:“投靠慕少君是我自己的主张,大丈夫落子无悔,没有半道更改的道理。当年两位长辈死心塌地的投了聂恒城,虽死无悔,今日我也是如此。”

宋郁之顿时对这魔教小头目刮目相看,心道原来并非只有武林正道才有慷慨忠义之士。

韩一粟大怒:“好好好,既然你不知死活,我这就关闭所有逃生的出口……”

“三哥!”聂喆惨叫一声,“还有我呢!我可是叔父唯一的骨血了啊!”

韩一粟不屑:“你这废物也配提师父,师父的一世英名都被你丢尽了!到地下去跟师父请罪吧!”

众人听来,韩一粟竟然不顾聂喆的死活,愈发绝望。

“三哥且慢!”于惠因忽然大叫,“七妹和思恩怎么办。难道你为了替师父报仇,竟全然不管他们了么!你忘记师父当年多么疼爱七妹了么?纵然五哥这些年来行事不妥,可思恩全然无辜啊!”

听于惠因提到当年,一幕幕往事浮现在韩一粟眼前——

家乡发大水,年幼的他被父母放在木桶中随浪漂浮,盼着能逃出一条小命。他在桶中饿了几日几夜,汪洋波涛依旧看不到边。在他濒死之际,聂恒城救下了他,还给了他一个名字。

“如此无边无际的汪洋波涛中,你竟能遇上我,也是你福大命大了。你这沧海一粟,以后就叫韩一粟吧。”青年的聂恒城高大魁梧,笑声爽朗。

少年时,众师兄弟一起练武,那时的聂恒城正值壮年,果敢睿智,威严日重,然而只要处理教务得空,他就会将小小的李如心扛在肩头,亲自细细指点弟子。

韩一粟心头一颤,看着李如心惨白的脸色,还有她怀中病弱的孩童,不禁心软了。他长叹一声:“罢罢罢,惠因,你将如心和思恩领过来吧。”

说话间,小小的窗口上下左右各裂开两尺,露出韩一粟轮椅上的膝盖,以及左右两排喷射蚀骨天雨的铁筒。

“其余人等,谁敢动一动,我就先送你下阴曹地府!”韩一粟一声大吼,果然喝止了其余蠢蠢欲动的人。

李如心咬牙道:“我不要紧,只要能替叔父报仇,死就死了!”

聂喆骂道:“蠢女人,你死了不要紧,思恩怎么办?!”

李如心搂紧儿子,心痛如绞。

于惠因用腰带系住李如心母子,一手拎住腰带,一手在铁壁上一按,当即飞跃至韩一粟身旁,然后钻入窗口。

聂喆看的眼热,再度哀求:“三哥,求求你了,看在叔父的面上,放我一条生路吧!”

第一道口子既然开了,韩一粟心防已裂,再度无奈长叹:“算了,你也来罢。”随即,他恨恨看向慕蔡等人,“只留他们几个死在一处也好!”

聂喆大喜,“凤歌,快快。”他适才受了些伤,没有把握在四壁之间盘旋自如。

胡凤歌抓紧聂喆,向韩一粟的窗口飞旋而去。

这时,慕清晏向背后伸去一手,在蔡昭手心中写了个字——‘夺’。

蔡昭心头大跳,反握回去,示意明白。

胡凤歌此时也已攀入窗口,聂喆趴在韩一粟的轮椅旁大口喘气,胡凤歌站在后面调息。

慕清晏突然高声吟诵:“凤兮凤兮归故乡!”

包括韩一粟在内的众人均不解其意。

就在这个时候,胡凤歌忽然发难!

——她先是一脚将聂喆踢落窗口,然后双掌齐出,重重击在韩一粟背后。

于惠因大惊,连忙提掌击向胡凤歌,胡凤歌反身回应,两人修为不相上下,当即缠斗在一处。摔落轮椅的韩一粟口喷鲜血,强忍疼痛去抓窗边的机括,想要立刻关闭铁门并喷发毒液,让蔡昭等人死在里面。

然而这时慕清晏已飞身而至,重重一脚踩住韩一粟的手,夺下机括。

他身后的蔡昭挥出银链,用力拉断所有毒液喷枪。

很快,宋郁之等人也赶到了,剩余的侍卫想要上前攻击,被他俩纷纷击落,跌入下方的毒液池中,与聂喆一起哀嚎腐烂。

顷刻间,情势倒转,慕清晏等四人彻底控制局面。

“于惠因,你还不住手!”胡凤歌喝道,“聂喆非死不可,但我愿替李夫人母子向少君求情!”

于惠因闻言,缓缓停了手。

他听见聂喆还在下方的哀嚎,赶紧飞身下去将他拎了上来,然而聂喆已被毒液腐蚀的全身血泡溃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