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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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又寂静下来,慕清晏取笔墨在一张雪浪笺上笔划起来——
慕氏子弟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既没有广天门宋家和佩琼山庄周家那么枝繁叶茂,也没有驷骐门杨家那么岌岌可危。
初代先祖慕修诀虽然成婚晚,但依旧生下了二子二女,只不过除了长子慕兰越,其余三个儿女都生性散漫,不是找了座所谓‘仙山’隐居起来,立志修仙,就是东走西逛,其后事迹不可记载。
慕兰越倒是雄心勃勃想要一统天下,数次攻打万水千山崖,将北宸六派逼的龟缩九蠡山不敢出来。但也因为他太过励精图治,整日忙于筹算,与妻子只生下一子。
三代教主慕晟性情平平,才干平平,既没有一统武林的雄心壮志,也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恋,不过也不至于败家。日常无事,便与一群妻妾生了一堆儿女。然而不知怎么的,所生儿女不是体弱多病,就是早早夭折。
慕晟也起过疑心,猜测是内宅阴算所致,然而经过十八道工序的反复清查,发现一干妻妾的确没有做手脚。他的运气就是这么背,老天爷就是不给他健康的子嗣。
唯一活下来的儿子就是慕华宁,病病歪歪,喘气都费劲。
慕晟只好开启养子制度,并且运气很好的遇到了一个相对本分老实的养子。
之后的慕华宁生有东旭东烈二子。
长子意外身故,次子慕东烈气壮山河的跑路之后,由慕东旭与侍妾所生之子慕嵩继位。
慕嵩虽然寿数不长,儿女却不少,诸多妻妾为他生下四子三女,其中不乏性情刚烈手段果决之辈。这种情形本来不用收养子,但他为了感谢早死的挚友,就收其子为第五子。
慕嵩性情仁厚,颇有守业之才,谁知人到中年,某次大病后忽的沉迷起巫术玄说来,每日将自己关在丹药房中腾云驾雾,消耗诸多金银珍宝,只为修来世。
如此教务逐渐混乱,四个儿子三个女婿分成数派争执不休,不久后慕嵩暴毙。
在他养子的帮助下,次子慕忆农诛灭所有手足派系,而后继位。
慕忆农虽然最终获胜,身体亦受很大损伤,将年幼的儿子慕涵托付给养兄后就过世了。
七八年后慕涵长大成人,很难说那位养兄老哥是心甘情愿放权的,不过当独生爱女被慕涵勾走了后,他也只好摸摸胡子,安心在家抱外孙了。
这个外孙就是慕清晏的曾祖父慕凌霄。
因为慕涵自己受益于婚事,觉得有个教中大佬做岳父简直妙不可言,于是给儿子慕凌霄也定下门差不多规格的亲事。慕凌霄不情不愿的从了命,然而婚后对妻子多有冷待,直到那个温柔的女子过世后,他才懊悔莫及,此后不免溺爱独子慕琛。
后面的故事,就是聂恒城一连串成功的心机算计,慕清晏想起来就一肚子气,不提也罢。
白纸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名字,不少名字周围还有弯弯曲曲的线条,慕清晏愕然发现自家居然已经五代单传了。
就算慕忆农没杀干净手足,就算慕兰越的弟妹有后人在世,那与慕清晏都已出了五服了,难道相貌还能和自己那么酷似么?
那么就是戚云柯说谎,为了拆散自己和昭昭,就扯出蔡平殊与父亲的恩怨纠葛?
不对。
戚云柯当时神情中的惊怒与难以置信不似作伪,他可能在任何事情上撒谎,但不会用蔡平殊来扯谎,更不会拿这等有伤名声的男女之事来扯谎,他还不至于为了蔡昭到这等地步。
慕清晏再取一张雪浪笺铺平,毫无目的的一阵描画。画着画着,他忽然记起一事。
当时他刚学丹青不久,就玩笑着要给父亲画像,要求慕正明坐的一动不动。慕正明看着对面犹如自己印模翻版的儿子,忍不住吐槽起来,让儿子对镜画脸就成了,何苦折腾老父。
慕清晏顺嘴就问了句,祖父慕琛是不是也与他们父子一般模样。
谁知慕正明忽怔了一下,说他其实生的更像母亲,那位坚决不肯原谅丈夫的欧阳雪夫人。
——这样说来,就算五服之外还有慕氏子弟,也不会与自己长相酷似。
慕清晏停住笔锋,转头望向一旁的镜架。
镜中映出一张熟悉的俊美面庞,眉眼深邃,轮廓凌厉。
欧阳雪当然是位绝世美人,若不是美的耀目至极,夺人心魄,也不会当场迷住少教主慕琛。然而她的心性也如她的容貌一般极端,冷傲刚烈,偏激狠心。
当上教主夫人的第一件事,她就诛杀了害死她生母的继母,禁锢默许发妻惨死的生父,并且坐视年幼的继弟继妹在受惊吓后夭折而亡。
所以,欧阳家也没人了。
慕清晏在雪浪笺上划了一个小小的圆圈,里头只有三个人的名字——欧阳雪,慕正明,以及他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呢。
慕清晏凝神静思,探索回忆的思绪一一拂过往事的细枝末节,然后一无所获。
他重重放下玉毫笔,心道莫不是要再去祖父母的居处看看……就在这时,他忽的凝住了身形,仿佛有什么极细微的思绪飘过脑海,拨动隐匿深处的记忆。
祖父母的居所豪阔而高大,装点之物无不精美隆重,唯有一处与众不同,那是欧阳雪产后暂居的育儿屋舍。便于婴孩翻滚的宽大床榻,柔软温馨的角角落落,为了保持室内温暖而刻意降低的梁顶……
慕清晏倏的睁开眼睛,他知道哪里不对了。当初第一眼看见时,他就隐约奇怪之处。
这时,玉衡长老严栩和成伯前后脚到了。
严栩原本正在屋里喝酒看书,听到教主宣召后忙不迭的赶了过来。他所在之地离不思斋较近,然而他是靠两只脚过来的,成伯本已走至半山腰,但是乘坐金翅巨鹏而至,是以反倒他早到两步。
慕清晏也不跟他们客套,径直发问:“严长老,成伯,我有一件陈年旧事相问。先祖父与祖母欧阳夫人,只生了父亲这么一个儿子么?”
此言一出,原本微醺头疼的严栩与恭敬慈和的成伯齐齐脸色一变。
慕清晏知道自己问对了,长目微眯,一字一句缓缓道:“或者,我该问,父亲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