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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司徒辉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愈合多年的旧伤不住作痛,仿佛要出大事。

然而过崖的铁索俱已断开,不肯从命的原青阙宗弟子都被关押起来了,魔教两百年都无法攻破万水千山崖, 何况其余五派如今俱只剩些残兵败将。

司徒辉正揉着跳动的眼皮, 忽闻外头撞钟大响, 愕然竟是万水千山崖受袭的报警。

他心头大骇,脑门嗡嗡作响, 赶忙带上大批人马赶去万水千山崖,一路走来, 手下陆续发现在浓密草丛中躺着几拨昏迷的巡守弟子。

众人好容易赶到万水千山崖,打眼一看司徒辉差点没跌倒,只见每根铁索之上都不断有人涌上崖来,以觉远禅师和云篆道人为首的数名江湖高手守在每一架铁索机括前。

司徒辉当即明白,这是有内贼给巡守弟子与值守弟子下了迷药, 等他们全都昏迷过去后, 这人将弟子们拖入草丛, 然后发射铁索到对面,直到第二组巡守弟子到来之前, 都无人会来报告异状。

司徒辉不及多想, 赶紧指挥手下去抢夺铁索机括, 然而每从铁索上跳下来一位高手,敌方的势力便增强一分, 如此便陷入混战。

眼看情势危急,他顾不得受责难, 高声大叫:“来人, 快去找李文训!”

慕清晏, 蔡昭,杨小兰,三人伏在高高的宫梁之上,看着下方守卫急匆匆的向外赶去,嘴里纷纷喊着‘有敌上崖’!

杨小兰面露忧色:“看来是周女侠他们上崖了,我们是否要过去接应?”

“用不着。”慕清晏道,“我乘金翅大鹏上九蠡山时,看见他们正在赶路。他们最多比我迟半个时辰过崖,这个时候才被发现,应该已有许多人过崖了,我们还是先找戚云柯要紧。”

他目光转向蔡昭,“你在暮微宫摸了半天,可摸出些什么来?”

蔡昭咬着嘴唇,“宗门立派两百年,什么密室暗道的也太多了,这还只是暮微宫,若是师父藏在别处,偌大的宗门,不知得摸到猴年马月去了。”

慕清晏嫌弃道,“这么久了你还是就这么点本事,莫不是全部的小心思小算计都用来防备我了?这么一间间摸索何时是个头,难道不会找人问么?”

“你以为我没想过么?”蔡昭怒而回怼,“师父修炼魔功已到最后关头,必然躲藏的十分隐蔽,天底下大约只有李文训知道。可是难道让我去问李文训么?且不说李文训身边必然守卫森严,光是他自己的修为就非同小可啊,不打个半天根本生擒不了他!”

“李文训成名多年,恐怕打上半天我们也未必能生擒他。”杨小兰实事求是的补充。

蔡昭脸皮一红,赶紧挽尊,“何况他身边还有武功高强的护卫,就算我费了老大的力气生擒了他,看李文训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要向他逼问出师父的藏身之地了,难不成真要严刑拷打?”

杨小兰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昭昭阿姐说的有道理,就是我们愿意拼命,时辰也来不及,是以去问李文训是行不通的。”

蔡昭受伤的自尊被抚慰了一把,感动的看向杨小兰,“小兰妹妹真懂事!”

慕清晏看两名少女越贴越近举止亲密,莫名生出一股不悦,没好气道:“你们若是省下互相吹捧的功夫,定然能想到,青阙宗中还有一人也可能知道戚云柯的藏身之处。”

蔡昭冷笑:“小女子愚笨,敢问慕教主高见。”

“还有谁啊?”杨小兰摸不着头脑。

“宋郁之。”

万水千山崖上激战正酣。

如今青阙宗上主要有三派人马,戚云柯的暗卫灰衣人,杨鹤影的驷骐门狗腿,宋秀之新招揽的广天门部众,不论修为高低,人数倒是不少。

攻入青阙宗的也是三路人马,周致娴所领的佩琼山庄弟子,觉性禅师带来的武僧,以及云篆道长召集的江湖群豪。其实云篆道长还去过太初观求助,不料却碰了一鼻子灰,李元敏冷冰冰的表示太初观与北宸再无干系。

觉性禅师气的破口大骂,上官浩男哈哈大笑,游观月忍不住讥讽北宸六派如今人心四散。

周致娴安慰众人,表示如今太初观元气大伤,名声坠地,李元敏武功才学又只是平平,光是震慑弟子统合人心就力有不逮,何况率众前来襄助。

话虽这么说,然而激斗到眼珠发红之际,群豪依旧暗暗埋怨太初观。

好在因为事起仓促,司徒辉的手下一时没有全部赶到,眼看觉性禅师的铁杖越舞越近,正在左支右绌之时,司徒辉忽闻后头有人大喊‘援兵来了’!

上官浩男一刀劈开敌手,他个子高,最先看见熟悉的高瘦身影,暗道不妙,回头向众人道:“糟了,李文训带了许多人赶来了!”

周致娴闻言,反而上前几步。

她粉面含怒,横剑当胸,高声道:“李文训,我堂兄与你无冤无仇,你何故勾结戚云柯将他杀害!你,简直歹毒之极!”

李文训冷冷一笑,“周致臻是戚云柯想杀的,我不过帮把手罢了,你不服气,自去寻他算账好了。”

觉性大师满肚子三昧真火,当下一杵禅杖,怒吼道:“那我师父呢?李文训你这狗东西,我师父年高德劭,一生行善无数,你也下得去手!”

李文训顿时狂笑连连,“行善无数?哈哈哈,年高德劭,哈哈哈哈……”

他目中恨意刻骨,“当初程师伯与我师父死的蹊跷,师兄们虽有怀疑,奈何尹岱是天下首宗宗主,师父和师伯下葬时,谁都不敢质问尹岱一句。当日,万水千山崖上汇聚了数千英豪,最后竟只有蔡平殊一个小姑娘敢仗义执言一句‘此事古怪’。”

云篆道长本是姜桂之性,嫉恶如仇,但这件事他也说不出口。

程浩与王定川下葬那日他也在场,师父清风观主与尹岱颇有私交,自然一句都不会说,但是回去后大师兄曾私底下跟他嘀咕‘其实姓蔡的小丫头并非无的放矢’。

青阙二老成名已久,生平大仗小仗无数,应敌经验丰富之极,纵使开阳长老再邪功盖世,出尽阴招,也不至于在三打一时直接殒命。

对此,尹岱的解释是:为了逼问聂恒城的秘密,他们决意要生擒开阳。杀人容易,生擒却难,师兄弟二人这才出了岔子。

李文训上前一步,啪的踩碎一块青石砖。

他悲愤道:“葬礼之后,师兄们暗中去找法空老秃驴,盼着他能出头声张正义,谁知,谁知,哈哈哈……”

李文训仰天大笑,笑声中满是怨毒愤恨,“谁知老秃驴转头就将此事告知了尹岱,尹岱至此生了忌惮,决心将程师伯与我师父座下的嫡传弟子尽数除去!此后,尹岱以报仇为名,不断鼓动师兄们去跟魔教贼子硬拼。有时明明知道是陷阱,明明敌众我寡,他也逼着师兄们去送命,不去就是忘恩负义,就是枉顾师恩深重!”

“我年纪最小,修为最低,这才没被尹岱放在眼里。短短数年之间,我眼睁睁看着师兄们一拨一拨的去送死,无人替我们两支弟子出头……最后只剩下我了!”

上官浩男皱起眉头:“法空上人这么做就不地道了,不帮忙就算了,居然还告密。”

云篆道长不悦,“休得胡言。”

长春寺众僧脸上一阵白一阵青,觉性大师怒而大喝,“姓李的你胡说八道,我恩师岂是这等卑鄙小人,不许你血口喷人!”

周致娴略一思索,也道:“当年尹老宗主耳目遍布天下,无需法空上人告知,想来他也能探知你师兄们的意图。”

李文训冷笑道:“尹岱偏私,世人皆知,法空大师却是偌大的好名声,无人不夸他仁慈侠义。既然这么仁慈,这么侠义,为何眼睁睁看着蔡平殊一人上涂山诛杀聂恒城?”

“蔡平殊拼死搏命之时,他在哪里?他安安稳稳的躲在地窖里,护着他的徒子徒孙!这念的什么经,修的什么佛,装什么慈悲为怀,还不是自私自利只顾自己!”

觉性大师一时难以辩驳,云篆道长张口结舌,连周致娴都无言以对。

“你们不必多言。”李文训冷漠的摇摇头,“当年青阙三老,座下的嫡传弟子恰好是二十八人,在江湖上威名赫赫,人称‘天下四方,二十八星宿’。到如今,死的死,残的残,散的散,就请法空上人下去,替我师兄们念念经吧……”

“你简直丧心病狂!”觉性大师怒吼。

李文训不再理他,“来人,先把崖边机括全都推下去,封住万水千山崖!”

“三师兄?”蔡昭抱着梁柱,匪夷所思道,“你胡说的吧,他怎么会知道?”

慕清晏道:“你以为藏身之地那么好找,随便寻个山洞就行了?修炼《紫微心经》最后一关何其凶险,分毫意外不得,什么飞禽走兽刮风下雨都可能惊扰修习,导致走火入魔——所以那些年久失修,不大牢靠的地道密室都不能用。”

“所以……”蔡昭若有所思,“师父只能找那种修缮完好架构牢固的密室。也就是说,他只能找近十几年收拾过的密室?”

她目光一闪,“尹岱的密室?”

慕清晏点点头,“尹岱执掌青阙宗三十年,不论是重新使用的陈年旧址,还是他新扩建的……他都详详细细的绘了图,交给长女青莲夫人。而这些,如今都传给了宋郁之。”

蔡昭颇是怀疑,“青莲夫人自然将辛秘都传给了三师兄,这我早就知道了。可是,可是师父真的会使用尹老头的密室么?”

慕清晏冷声道:“你是盼着戚云柯用呢,还是盼着他不用呢?”

蔡昭不解这话深意:“你什么意思。”

慕清晏冷下脸来:“你是不是不舍得宋郁之扯进这件事?是不是不舍得让他出卖自己师父?”

蔡昭一时无语,气的当时就想扭头走人,远远离开这个脑壳有洞又小肚鸡肠的魔头,然后找床厚厚的铺盖将自己埋进去,这辈子都不出来。总算半途想起自己身在房梁之上,她才生生忍住了怒气。

杨小兰仿佛察觉到两人之间犹如洪水即将决堤的气氛,忍不住将自己缩的再小些。

蔡昭深吸了三口气,“慕清晏,我现在以三清祖师的宽容大度和西天佛祖的慈悲心肠跟你说……”

她拼命压制住自己急于飙高的嗓门,“都到了这等十万火急的地步了你能不能想些有气度有格局有见识的事别老扯这些芝麻绿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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