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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酒杯一直被卫璟自己握在手中,并无下毒的可能,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赵管家完成了自己这一部分的任务,连连向卫璟二人念叨着祝福的漂亮话,而后回到了座位上,等待镇南侯的指示。

浮阳长公主对白日里卫璟问自己的问题感到诧异,总觉得他似乎是有事情在瞒着自己,亦或是……在给自己做一个提醒?

她的视线屡次在卫璟的脸上徘徊,终是在卫楚抬手试探卫璟额头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

“阿璟?身子不舒服?”

卫璟确实有些头晕,闻言点点头,低声应道:“母亲,孩儿的头很晕,不太舒服。”

“许是太过劳累了,”浮阳长公主担忧地看着卫璟,示意司空大夫上前查看世子的病况,又吩咐戏命,“司空大夫诊视过后,便带着世子先回到院中休息吧。”

戏命抱拳领命。

司空大夫向来随身带着自己的药箱,听到长公主殿下的命令后,他离开座位,走到卫璟二人的桌前,半蹲下身子,从药箱里掏出卫璟专用的药包,对卫楚说道:“烦劳世子妃将世子手腕上覆着的衣袖掀起些。”

还没等卫楚照做,卫璟已经抖开了袖子,将手臂搁在矮桌上。

看着那几根银针刺入卫璟的手臂,镇南侯的嘴角终于露出了几分难以察觉的笑意。

***

被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躺在了床榻上,卫璟缓缓呼出一口气,视线落在一脸担忧地跪坐在他榻边的卫楚脸上。

对上那双澄澈的眸子,卫璟这才得以在昏沉中勉强找回了些许神智。

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姑父不可能任凭他坐稳侯府世子的这个位置,但令卫璟没想到的是,杨赫父子竟这么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贪婪,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对他下手。

今日他都接触了什么人?

皇陵中的宫人,姑母,戏命,阿黛,擦肩而过的杨安达,敬酒的赵管家,诊脉的司空大夫,以及那位时时恨不得他死掉的姑父。

方才喝的那杯酒,他自然可以判断出来并无问题,可这头晕却着实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杨安达的胆子比老鼠大不了多少,让他公然对自己下手,恐怕戏命动动脚尖,就会将他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搞这些下三滥的伎俩。

那便只剩一个人了。

可杨赫在这整场晚宴中,分明没有任何机会接近自己。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的问题。

逐渐加重的眩晕感让卫璟难以再顺利地去思考着别的事情。

他的心从来没有过这般焦躁的时候。

“阿璟……阿璟,”卫楚抬手蹭去卫璟颈后的汗水,又往前趴了趴,小声地一遍遍叫他,“阿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鬼使神差的,卫璟竟被他的这几句轻唤给弄得越发意乱神迷。

卫楚凑得更近,身上的冷香扑入卫璟的鼻息。

紧接着,卫璟浑身一僵。

卫楚见他的反应,立即紧张地皱紧眉头,眼底满是慌乱:“阿璟,怎么了?哪里难受?我这就去寻司空大夫!”

说着,他就要站起身来,拎着裙角往外跑。

卫璟一把握住了他纤瘦的手腕:“别!”

掌心的手腕冰凉刺骨。

可接触到那细腻的皮肤后,卫璟却觉得自己仿佛被烫到了一样,骤然惊觉了自己的变化。

“阿璟,病症耽误不得,”卫楚担心他是因为怕痛怕苦,才不肯寻大夫过来治病,于是又转过身来,温柔地蹲下身子安抚他道:“扎针一点都不痛,一下就好了,然后阿璟就会恢复健康了,听话。”

“陪我……待一会儿就好,”卫璟艰难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努力凝神调整呼吸,“我……并无大碍。”

话虽如此,可他额际的青筋几乎快要爆开,握着卫楚的手也死死攥着,痛苦万分。

“阿璟,要不你就放我去寻司空大夫吧。”

卫楚从未有过照顾病人的经历,以至于此时心中的茫然无措甚至让他忽略了卫璟手上的强大劲道。

“我……”卫璟的声音变得沙哑不已,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攥得青白。

他抬起头,锋利剑眉下的那双布满血丝的狭长眸子准确无误地对上了卫楚的眼睛,“难受得紧……”

卫楚被那双眼睛里所透出的危险情绪给吓得怔了一下,几乎要以为卫璟可以看得见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紧张道:“我……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卫璟动了动嘴唇。

他想叫卫楚的名字,可又不知道他的名字。

卫璟懊恼的用力捶了一下床榻,砸得手骨咔嚓作响。

卫楚忙单手按住他的手腕,心疼地安抚他道:“阿璟,马上就好了……”

可是他只会用这样单薄的语言对卫璟进行安慰,除此之外,却想不出任何可以帮助到卫璟的办法。

“娘子……你当真……”卫璟实在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可燥意再次袭来,他被直觉驱使着脱口而出,“愿意帮我吗?”

卫楚重重地点了点头,想起卫璟看不见,又大声地坚定道:“那是自然!”

被这小傻子毫不犹豫的爽快样子搞得有些无奈,卫璟叹了口气,又确认了一遍:“当真?”

“这都什么时候了,”卫楚反倒嫌他啰嗦,一方打湿的手帕便拍在了卫璟的脸上,紧接着就通脸擦拭了起来,“快说解决办法。”

卫璟被糊了一脸的湿凉水迹,勉强从卫楚的手帕下面挣脱出来后,他伸出手,指了指床榻内侧的暗格,哑声道:“那里有……你可以……学一下……”

他的声音很低,卫楚听得不甚真切,还当是卫璟指的那个地方,里头藏着什么名贵罕见的特效药。

于是他紧忙脱鞋上榻,从卫璟的身上翻了过去,伸长手臂,将东西取了出来。

“阿璟……只有书。”并无药瓶儿。

闻言,卫璟脸上的热度不禁又变烫了几分,低低道:“……就是……书。”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饶是再傻,看见书上的画面后,卫楚也明白了卫璟的意思。

他的脸颊、耳根、连带着血液快速流动的颈侧,都轰然间开始发烫起来。

卫楚咽了下口水,难为情地咬着嘴唇:“我……我试试……”

他屈起膝盖,分别跪在了卫璟的被子两侧。

彷徨间,卫楚无意识地抿了抿嘴唇,却发现这个举动并不能对他心中的焦躁达到哪怕是半分的缓解效果。

即便知道卫璟看不见,可他还是做不到与那双眼睛对视。

他无法面对身前人的那双含着情意的温柔眼眸。

紧张之余,卫楚将泛白的嘴唇咬了又咬,终是下定决心似的,将丝绦徐徐扯下。

再次看向卫璟的同时,握在手中攥得死紧。

被自己鼻息间的灼热呼吸烫得几乎失去了神智,卫璟只能勉强看清与自己距离不足三尺的清瘦人影。

他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

早知两人会是在这种情境下……

倒不如他早点下手了。

总好过他们两个都……毫无准备。

卫楚抬指点了卫璟的穴道,继而动作缓慢地扯去穿在大氅下面的淡蓝外衫。

他轻轻拭去卫璟额际的薄汗,然后将雪白的柔软丝绦覆在了卫璟的眼睛上,遮挡得严严实实,低声道:

“……很快就不会难受了,阿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