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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就是渠州本地的农户人, 只因妻子和大儿?子早逝,才在城里老屋上修建了两?层旅社?,也算是谋个营生找点事做。

别看着中秋后人满为患, 其实?平日里生意也不太好,宿店的生意甚至比不上二楼赚的茶水钱。

不少主顾们听说他当兵的小儿?子死而复生, 纷纷前来贺喜, 店里出奇得热闹。

这?是双喜临门的事?, 他难得阔绰, 在厅堂内摆了两桌丰盛的家常宴,推杯换盏, 人声鼎沸。

措手不及间, 风云突变,一队人马如潮水般涌入大堂,身?上佩戴的铁甲反射着炽白的寒光。

吵闹的流水宴刹那间变成肃穆无比的公堂, 他们也不说话, 就如煞神般每隔一米站一个,将店里的人牢牢包围住,严实?得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掌柜的前思后想, 也没通透出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正欲上前询问,殿外一架华贵的马车上走下来一个人。

转眼间,就到了店门口。

男子玉簪束发, 内衫外袍皆是统一的宝珠素白,眉眼间蕴着温润柔和的光泽, 贵如皎月。

他宽袖和衣边压着月白色的暗绣, 细看下竟像是泛着银光的飞龙,通身?再?没有其他的装饰, 腰间羊脂的镂雕的雪鸠玉佩垂下竹节般的流苏。

伴随着像是窗边风铃那样的响动声,他人到了面前,直直往主位那去。

掌柜的觉得自己?实?在没做什么亏心事?,也着实?不认识眼前这?位年?轻公子,但就是莫名的心虚,像是从头到尾都被人看穿了一样。

羲知带着人上楼去搜,掌柜心中不服,问道:“就算是官府也不能擅闯民宅吧!你们这?是做什么?”

男子负手而立,也不搭话。

羲知从楼上下来,脸色不太好看,低落地摇摇头。

裴慕辞垂下颌角,发出一声似叹似哼的笑声。

他将一张画纸摆到掌柜面前,轻言细语:“劳您,这?人见过吗?”

这?画栩栩如生,就算是不懂画的人,也能轻易看出执笔之?人技艺精巧,或是已将画中人的样貌刻进骨子里。

掌柜瞳孔一缩,颇感震惊。

画中赫然,是不久前才送走的那位姑娘。

若不是上马车的时候一睹她的芳容,说不定连他也认不出来。

掌柜想到自己?答应了那对?夫妻要?给他们保密,所以话到嘴边,吞吞吐吐就是说不出口。

裴慕辞不耐烦的一歪头。

无数道寒光出鞘,毫无王法地架在在场每个人脖子上。

裴慕辞用力拖出一把凳子,凳角刮出刺耳的声音。

“我们就这?样耗着?”他坐姿极为优雅,双手相扣搭在腿上。

刀刃慢慢逼近,伤口不大,但压迫感很强。

“她、他们,他们不久前坐马车离开了。”掌柜看见好不容易救活的小儿?子逐渐被压到刀下,他怕再?出什么意外,昧着良心和盘托出。

羲知和羲行听见此?话,不用裴慕辞开口,便带了半数人马奔向城口。

压迫的气氛倏然得到缓解。

“他们有几个人?”裴慕辞转眸望着掌柜,似乎在判别他话里的可信度。

他想知道云听是否和清妩在一处,若是三人成行,那就先找到云听,后面的事?情就容易很多。

掌柜的哪里还敢说假话,战战兢兢道:“就他们夫妻二人,那女子身?子看起来不太好,弱不禁风的,看了回程的阵仗之?后就晕了过去,直到离开还没有醒来。”

裴慕辞眼底貌似蔓延出了什么看不清的东西,指节被捏出响声。

当?时他就觉得有股非常熟悉的视线投在他身?上,没想到不是他的错觉。

原来他回州府的那截路,她正躲在这?间不起眼的客栈里,一直望着他。

“继续。”裴慕辞姿势未变,淡淡道。

掌柜心里发怵,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讲的,只能挑些他这?两?日的所见所闻,“草民只知道男子是难得一见的神医,医者仁心,出手阔绰,他们二人也极为恩爱。”

“恩爱?”裴慕辞将这?两?个字放在齿间反复地嚼,最后落成一声不明意味的笑。

“恩爱。”他语调很平,重复了一遍,嘴角的弧度令人胆寒。

“公子,京城来信了。”安乞追来客栈,把信交到裴慕辞手里。

拆开,顾寒江字迹潦草,说京城在传言即将上位者的身?世流言,让裴慕辞赶紧回汴京。

“这?是顾军师加急送来的。”安乞补充道。

裴慕辞把写了“速归”的纸条折起,出了客栈。

掌柜原先还在猜测此?人的身?份,在听到“京城”这?些字眼之?后,也不过以为是随军来的汴京纨绔。

直到没过多久,街上都在传城内领将点了三千骑兵出城,把南朝王后的营帐搅的天翻地覆,他跟风趴在街边看得胜的队伍。

当?视线移到浑身?是血的领头人身?上,这?次他看清了脸,一时瞪大了双眼。

——

紫红缓缓落下,缕缕金丝归于地平线下,屋内点燃的昏烛慢慢延伸到床边。

清妩被带回了桃花村,夜里发起了高烧。

她意识浅薄,怎么都不肯喝药,杜矜拿着勺给她灌进去,喝一口吐半口,药效甚微。

“苦。”

清妩摇头,紧紧抿着唇,眉毛都蹙成了一团。

她只觉得自己?跌进了火炉中,又被牵扯进冰窖里,迷迷糊糊中,她好似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似雨后的竹林的冽香,瞬间充斥着她的嗅觉。

她像是落入了一团蓬松的棉花中。

“殿下。”耳边传来轻声喟叹。

清妩睁不开眼,在记忆里找了好久,始终找不到声音的源头,急的满头大汗。

杜矜替她揩掉额上的密汗,猝不及防地听见她呢喃一句。

“元皙。”

他的手愣在空中,转瞬又像是不在意一般继续动作。

“元皙是谁?”霍勋视线敏觉,不放过一丁点细节。

杜矜扭了新的凉帕放在她额上,满不在意的回道:“原来公主府的一个小郎君。”

“现在他人呢?”

杜矜沉默不语,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阿妩在城破那日回去找皇帝,看见陛下在城楼上自刎,受刺激之?后,忘了一些事?情。”

“这?跟她喊的这?个小郎君有什么关系?”霍勋认为杜矜避重就轻,或许是有难述的地方。

他从前跟在皇帝身?边的时候,知道公主有个十分宠爱的待诏。

杜矜连夜奔波之?后又照顾清妩,面容显得有些憔悴,“我没有及时将这?郎君的身?份告诉阿妩,让她看见了父皇被郎君逼死,她可能是伤心过度,刻意忘掉了有关他的事?,现在也许是做了什么梦,想起了这?个名字。”

霍勋受皇帝临终时嘱托,要?好好保护公主。

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他看着公主和杜医师比翼灵犀,以为自己?余生就当?个看家护院的守卫就成,可没想到两?人夕秋进城一趟,就搞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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