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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贞平突然过来作甚?”韩克让立刻变得警觉起来。

“你随我过去,以备陛下传唤!”韩克让低声吩咐。

裴萧元早也将方才的一幕收入眼中,夜色中,目光微烁。他什么也没说,迈步跟了上去。

今夜絮雨并未参宴,她留在自己的帐中,坐在一张案后,就着明亮的银烛,低头执笔,慢慢地绘着一副反映御驾狩猎的画作。

在她公主身份公开后,此行同来的宋伯康等人自然惊骇不已。过后,絮雨私下见了他们一回,叫他们不必过于拘礼,称往后,自己仍是直院一员。众人欣喜不已,口中也都称是,但怎么可能真的敢再如从前那样和她相处。絮雨心里明白,接见过后,知他们此行作画任务繁重,便提出由自己画这一幅御驾狩猎图。

今晚外面这场猎罢而设的筵席,她虽没现身,但因两处距离不远,那边的喧笑之声时不时随风传帐入耳。不但如此,还有一个青头在,来回跑动,随时为她报告着宴场发生的各种动向。

“报——公主!陛下赐四位郎君各一条金玉带!还封兰泰郎君做了什么中书舍人!我家郎君去了哪里,没看见!”

没一会儿,青头再次钻进帐门,又滑跪到了絮雨的案前。

“报——公主!贺都郎君看起来很不服气!下来后,拿眼睛瞪着兰泰郎君,一个人咕咚咕咚地喝闷酒!我看他保不齐要找兰泰郎君打架了!宇文世子看起来不高兴!他总在张望公主的大帐,魂不守舍的样子!承平王子看起来好像在找人,东张西望!也不知道他找谁!韩大将军不知何故,今晚也很不高兴,沉着一张脸!还有,我家郎君还是不见人!我看来看去,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这小厮口齿伶俐,还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是每回报告完毕,总要在后面带一句他家郎君如何如何。

“不用报告你家郎君去了哪里!我又没叫你看他!”

絮雨仔细地勾完一名随驾扈从的五官,又添上两绺胡须,眼也未抬地说道。

她记得陆吾司下的刘勃等人曾对她提过,希望她能将他们画入画作。正好便在这张画上,用他们的面容入画,等画完归入宫档前,也拿去叫他们看一看。

“得令!我不说我家郎君了!”青头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口气都还没喘平,扭头又要跑出去,被絮雨叫住了。

“等一下!”

“公主有何吩咐?”

青头赶忙停步,见公主竟叫一名小宫娥给他端来一碗甜酪浆,说是他来回辛苦,叫他喝了再去,欢喜地又噗通跪地,磕了个响头,这才双手接过,咕咚咕咚喝得涓滴不剩,抹了下嘴,飞快跑了过去。

“报——公主!”

才去,伴着一阵高亢的报告之声,见他再次气喘吁吁地钻入了帐。

“公主,好像出了点事!方才冯相忽然来了!凑到陛下面前,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陛下起身回了御帐,冯相也跟着进了!”

絮雨停笔,抬起眼,沉吟了片刻,撂下笔,从画案后起身出帐,往不远外的御帐行去。

行营前方的那一场筵席还在继续。

因行猎在外,不像宫中处处拘礼,皇帝虽已悄然退席,但此刻,除去少数人时刻在留意着皇帝的进退,其余大多数人仍未觉察,依旧还在纵情宴乐。

絮雨行至御帐近畔,看见了韩克让,连今晚在青头口里被提了无数遍的被列为失踪丁口的裴萧元也在。两人望去神色皆是凝肃,看到她来,一道行礼。

絮雨点了点头,脚步也未停留,从二人面前径直经过。御帐外的近卫见是她来,并未阻止,只宣:“公主到——”

她掀帐,走了进去,看见冯贞平跪在阿耶面前,应已禀事完毕,正在叩首。只听他用庄严而郑重的声音说道:“陛下!臣敢以臣的颈上头颅担保,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突然他看到絮雨进来,急忙噤声,却发现皇帝恍若未觉,连眼都未眨一下,公主也径自走到皇帝身侧,无声无息地坐在一张看去像是专为她留的坐榻上,顿了一顿,继续道:“虽说臣在赶来这里前,已拜请宁王守好濯秀宫,但保不齐太子若是知晓事情败露,有所行动,万一偷梁换柱,那便晚了!行宫到猎场,快马两个时辰足够来回,陛下若不信,何不立刻派人去搜检太子行宫!”

絮雨压下心中疑虑,望向阿耶,见他面上神色看去依旧如常,只冷声朝外唤了一句来人,很快,韩克让走了进来。

“你亲自带人,立刻赶回行宫,搜检太子濯秀宫,找到一口覆盖红缎的箱子,送来此地!”皇帝吩咐。

韩克让心中一跳,看了眼还俯伏在地的冯贞平,应是,退出去,拣了一队人马,又吩咐裴萧元留在这里,守住皇帝御帐,随即亲自带队,连夜赶往行宫。

冯贞平退出后,皇帝闭目,坐着一动不动,仿佛入定。

絮雨起身来到阿耶身旁,扶他,令他慢慢靠躺下去,这才轻声问道:“阿耶,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冯贞平说,他得到可靠消息,太子私藏龙袍,每逢望朔之夜,便穿龙袍睡觉,所以这回来苍山,将龙袍也带了出来。”

“据冯贞平言,这孽障应是几年前听信了一个术士之言,认为如此,他便可吸聚更多天运,从而早日登基。”

皇帝用平淡的语调,慢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