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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他已从自己的藏身之处走了出来。他掠动秋枝和靴履踏着草丛所发的步伐之声惊动了康王。他猛地回头,看清来人,起初诧异不已,忽然,想到了自己方才发的那几句狠话。若是被他听去了,转到公主和裴萧元的面前,那便十分不妙。

他的心不禁咯噔跳了一下,极力定住心神,冷声道:“你怎会在此?私闯皇家禁苑,可知是什么罪?”

承平满面笑容,走到他的面前,躬身行礼,口中连连告罪:“是我的罪过!大王勿怪!更请大王放心,方才大王说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曾入耳——”

这话乍听好似没有毛病,然而再想,又分明是另有所指。

康王反应了过来,脸色不禁变得极是难看:“阿史那,你此言何意?莫非还想借机来威胁我?”

承平随了行礼的动作,弯腰下去,身体弯得如同一张弓,手几乎都要触碰到靴面了。

他笑道:“大王误会了。我怎敢如此行事?”说完,抬脸,口中又咦了一声,指着康王的身后道:“你瞧,你后面有人。”

康王下意识应声转头,竟真看见一道高大的人影从他身后的一片树影里闪出。

那是阿史那的族人,名叫施咄,以勇力而著称,如今就在禁军里担任副领之职。

康王再次吃惊,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胸口倏地一凉,接着,心间有破碎般的剧痛之感传来。

他猛地转头,看见阿史那已直起身。他的手中攥着一把匕首。而那匕首的刀刃,正深深地插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上。

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阿史那的脸。他那张脸依然带着笑,眼都未眨一下,凑了上来,轻声地道:“人迟早都是要死的。今日既然遇上,我便提早送大王一程。”

殷红的血从康王胸前那被戳出的洞里缓缓外溢,染红周围的一片银衣。他忍着绞心的剧痛,勉力支撑着自己将要倒下的身体,张口呼救。然而承平又岂会给他机会,翻起另手,迅速捂死他口,与此同时,那握着匕首的手转了一下。

康王当即倒地,再挣扎片刻,气绝身亡。

承平蹲下,伸指探到康王鼻下试息,确定已死,这才拔出匕首,站起身,抬起靴底,来回擦抹着上面沾来的血污。

这时,方才那个走得不远的康王心腹已转了回来,冷不防看见这一幕,对上承平投来的两道阴冷目光,大惊失色,转头待要奔逃,已被施咄追上,干净利落地一并杀死。

阿史那将拭去血污的匕首插回到自己的靴靿当中,瞥了眼地上的两具尸首,皱了皱眉,低声道:“往林深处找个地方,先埋起来。”

施咄应是,召来另外两名还藏在附近的手下,几人拖尸来到一更加荒僻之处,寻到了一道浅沟,将尸首推下,正要埋土,承平走了上来,伸手,将康王腰上的一只玉佩扯下,环顾一圈,丢在了附近的一片草丛里。

很快,沟壕填平,上面又覆了些枯枝野草,看去和周围完全融成了一体,无半分破绽。

承平召来施咄和另两名手下,低声吩咐几句,命分头散出禁苑,自己正也要走,忽然,附近传来一道有如枯枝断裂的声音。

这声音虽然极是细微,然而还是入了他耳。他停了下来,朝施咄施了个眼色。施咄会意,弓身,悄无声息地循着方才那发出异动的方向走去。很快,在附近的一株老银杏后,听到他发出的声音:“少主!是她!”

承平疾奔到树后,看清来人竟是卢文君,不禁面色微变。

卢文君的脸色煞白,白得已是不见半点血色,人早也软倒在地,瑟瑟发抖。当看到承平现身,目中更是充满惊恐,仿佛想向他呼救,然而下一刻,喉咙又被什么给死死掐住了似的,发不出半点声音。

施咄已命两名手下到附近再察看情况,看有无别人靠近,接着他转向承平。

“必须杀了她!”

他用族语冲着承平道,说完,不待承平答,自己便已上手,五指掐住卢文君的咽喉。

少女在这冷酷的狼庭人的五指之下,便如同一只待宰的小羊。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圆睁双目,拼命蹬着双腿,奋力摇头。挣扎之下,她发鬓半散,玉钗横堕,脚上的一只绣鞋也飞了出去。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很快,少女的一张娇面涨得通红。窒息的巨大痛苦令她目光开始散乱,手足慢慢停止了动弹。

“放了她!”

忽然,方才一直在旁静静看着的承平用族语发声,说了一句。

施咄一怔,手劲只是稍稍松了一松,不肯撤开。

“少主!不能放!你莫忘了,刚才杀的,可是圣朝皇帝的儿子!要是被人知道了,我们全都要完!”他同样用族语应了一声,接着,手继续发力。

承平闭了闭目,再次睁眼,见地上那方得回呼吸的少女再次陷入了痛苦。她身上所着的华丽的裙裾已掀翻到了膝上,一段如玉般洁白无暇的细弱脖颈若将要折断,人也彻底不再挣扎了,只无力地歪着一颗青丝散乱的头颅,一双美眸空洞地看着他,一颗眼泪顺着面颊,慢慢地流入了发际。

承平捏了捏手掌,再次下令:“放开她!”

“少主——”施咄仍是不从。

他几步上去,一脚踹开了固执的施咄。

施咄被他踢得滚了出去,坐起身,见他望来,用族语冷冷地道:“她交给我,我自有法子不叫她开口。这里不宜久留,你们即刻散去!”

他说完,俯身捡起脚前的绣鞋和那一支玉钗,将地上的少女也一把抱起,迅速走入密林深处,身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