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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雾是怕他的,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再不说话。

她觉得,她还是在他面前当个活死人比较合适。她没办法劝服自己不恨他,也没办法做到不厌恶他,为了不表现出来一遍遍激怒他,便只能把自己当成是个死的。

当然,朝雾也没有打算就这么装个活死人陪在李知尧身边,继续忍辱活下去。从她决定去求李知尧的那一刻开始,她便是想好了来赴死的。

把楼骁的命求下来,让自己对他的愧疚少一些,她也就可以安心等死了。

刚才见过了楼骁,她现在便已是安下心来等死的状态。而什么时候死,则要看李知尧对她什么时候彻底没了耐心。想想,应该是快了。

等到李知尧耐心用尽,她有孩子的事瞒不住,必没活路。

李知尧不是楼骁,他会容忍她怀着别人的孩子跟着他?

他不会,他会像对付楼骁一样对付她的孩子。

她已经没了楼骁,孩子再留不下来,自然不会再活着。

她应该是把楼骁保住了,但肚子里的孩子,只怕没命见到这个世界。

让她等同于重活了一世的那个梦,终究还是假的。

马车摇摇晃晃走起来,朝雾的身子也跟着摇晃起来。

她撇开脸,目光虚得什么也看不见。

忽而肚子里像有条小鱼游了过去,还吐出了几口泡泡一般,朝雾知道是孩子在动,心里蓦地又泛出更多的酸楚来。酸得眼眶要湿,酸得人生只剩绝望。

她在心里默默地对孩子说——宝宝别怕,不管去哪,娘都会陪着你一起呀。

***

李知尧并不喜欢看朝雾一脸丧气的模样,所以一路上也没和她说话。他只管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哪管她的心情与死活。

回到私宅,要下马车的时候,李知尧方才出声对朝雾说了句:“不要过分消磨我的耐性,我的耐性有限,你应该比我清楚。”

朝雾应声,“王爷,我知道了。”

下了马车向他行礼,转身独自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李知尧派去服侍她的两个小丫头,一个叫小六,一个叫七顺儿,原不是正经服侍人的,是找在这宅子里做饭的。厨房一共一个婆子两个小丫头,平时采买的事不管,只管一日三餐的饭食。

朝雾来了,便直接让两个小丫头兼给她打打水之类的。

多么精细的服侍没有,朝雾也不要。

回到自己的院子,到屋里坐下来。朝雾想到刚才自己看到楼骁躺在床上,心里仍然惦记着他不知道伤得到底怎么样。进了牢房,是不是又遭受了其他刑法,只是留了一命没有处死。

柳瑟对他有情,应该会把他照顾好。但一想到楼骁,她心里便格外地难过,浑身不受控制地漫过揪着筋脉般的疼痛,痛得湿了眼眶,却又拼命不让眼泪掉下来。

小六和七顺儿又打了水来,劝她:“夫人,您还是洗洗罢。”

朝雾想着,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现在她已经知道楼骁还活着了,也应该面对接下来的事情了。于是她冲小六和七顺儿点了头,起身往喜鹊登枝的彩画屏风后去。

作为侯府千金嫡小姐,她原也是习惯什么都叫下人服侍的,现在却不想用李知尧的人,只愿意什么都自己来。没要小六和七顺儿帮她洗澡搓胰子,她自己进了装满了热水的桶里去擦洗身子。

洗完澡穿了七顺儿给她备好的翠色烟纱宽袖寝衣,这寝衣上了身如雾如烟,将她不凡的气质与姣好的身段尽显了出来。原就是仙女儿般的人,这寝衣格外衬她。

小六和七顺儿看她蓬头垢面两三日,今日得见她这般,惊艳得眼目珠子一闪一闪的。因与她不熟,当着面没夸赞什么,私下里暗暗嚼舌,只说:“我也差点没挪动步子,世上竟真有这样的人!”

朝雾穿好寝衣,再洗牙漱口,因为体态好,手指细嫩纤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格外赏心悦目。

等小六和七顺儿一小桶一小桶地抬走了洗澡水,她便端端正正坐在床边等着。也不知道李知尧会不会来,总之她就像个没魂儿的木偶,就那么坐着,动也不动一下。

等到屋里的灯烛灭了一盏,把李知尧等了来。

李知尧进屋瞧见朝雾时,见她长发如缎,披在烟青色轻纱寝衣上,敛目端坐,脸蛋白皙精巧,不自觉愣了一下。他一直觉得她生得美,却不知道还可以这么美。

朝雾知道他进来,却仍坐着不动,也不起身行礼。

她没有什么蔑视权贵的气节,她也是生在侯爵之家,最知规矩礼数,她只是蔑视李知尧。

李知尧从来就没与她计较过这些,骂都叫她骂过好几回了。

若搁别人身上,人头早落地转了无数圈了。

他直接走去床前,踩脚上脚榻,在朝雾旁边坐下来。

坐好后往她侧脸上看一眼,闻到她身上特有的温和清香,伸手捏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她的手指纤长细嫩,露一截在烟青色纱袖下,显得格外白皙漂亮。

李知尧把玩她手指一下,还没做出下一步动作,忽听得朝雾说:“我有身孕了。”

如镜水面投了大石子儿般的一句话,叫李知尧猛地滞住了动作与表情,捏着她的手下意识紧了一下。然后他突然笑起来,语气轻松,“谁的?”

朝雾知道他以为她还在找托辞试图拒绝他,以为她还在作戏耍花样,只是为了拖延不伺候他,但她并不是,因保持着坐姿不变,敛目低声道:“不知道。”

李知尧懒得再与她周旋,握上她的手腕直接把她放倒在床上。

朝雾不挣扎,枕着一头乌黑长发看着他,“都到这时候了,我没必要扯谎。有身子不能同房,会流产,弄得你满身是血,我想,你也不会开心。”

李知尧忍不住烦躁起来,眉心微微蹙起,不想再听她说话,压着她的肩膀直接堵住了她的嘴。他不是个会考虑她感受的人,也不是个愿意考虑她感受的人。

他原本找她,为的就是这点子事。谁知她生性这么倔,傲得连他这个王爷也看不上,他偏又见不得她那个样子,起了折腾她的心思,意图摧毁她所有的倔强与清高,才后惹出来后面那么多事。

眼下他已经如愿让她跪着求上门了,如愿摧毁了她的一切坚持。让她经历了楼骁那事,她大约也再不敢和他耍心思手段骗他了。于是剩下的,也就还是这点事。

只要她乖,他就不折腾她,也可以对她好。

谁知她这会还是不从,挣扎着掐痛他的手背,拼着一口气说:“你若不信,请大夫来一看便知。”

李知尧刚见她时兴致极好,这会儿又被她闹得七零八落,生吞下一口气,忍着想一把把她直接掐死的冲动,起身冲外面喊了句:“来人,找大夫!”

小六和七顺儿住在耳房里,听得这声唤,吓得浑身一紧,忙穿了外衫前后出来。

话也不敢多说,应声直接去前院找小厮出去请大夫。

小厮不过出去一刻钟的功夫,就把最近医馆里的大夫请了过来。急急忙忙领到二门上,把大夫交到小六和七顺儿手里,让她们赶紧领去朝雾的院里。

小六和七顺儿带着大夫走过院里的石板路,到了廊庑下,抬声儿往正房里通传,“王爷,大夫请来了。”

屋里很快传出来李知尧的声音,“带进来。”

小六开门把大夫请进去,再颔首退出来。

不敢和七顺儿站在廊庑下嘀咕什么话,捏着彼此的手回了耳房关上门,七顺儿才小声道:“怎么回事啊?好好的叫大夫做什么?都这么晚了。”

小六往床边坐下,“谁知道呀,要我说,早些从了咱们王爷,不是挺好的事么?闹出这么些事来,不是还得从了,白受了那么些罪。若是真不愿跟着王爷,一根麻绳吊死岂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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