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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老板对他的到来没有精细的表露,但霍峋知道,他最擅长隐藏真心了,估摸着这时候心底早就了乐开了花,只是碍于面子不好表露。

果不其然,下一秒郑秋白就开始问他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有没有吃过饭。

这明摆着是关心他,体贴他。

霍峋实话实说,又摸摸空荡荡的肚子,“没吃,有点饿。”

那天金玉庭的厨子因为没客人来,下早班回家了,于是郑老板同霍峋共撑一柄大伞,沿着凹凸不平的燕城小路,踩过水洼,去了一家深夜还开着的苍蝇面馆儿。

“这家面很好吃,你尝尝。”郑秋白掰了筷子,两支凑在一起磨了磨,去掉上面的毛刺,才递给霍峋。

郑老板一看就是这家店面的常客,老板都认得他,知道他一定点小份。

赶路来的霍峋,自然要的是大份,还要加一个鸡蛋一块豆排一两牛肉。

大碗面端上来,色香味俱全,的确引得人胃口大开。

郑老板立马就要动筷子,霍峋却“哎”了声,“换个碗再吃。”

“为什么?”

看郑秋白似乎真的没注意到,霍峋点了点他的碗边,这装面的大碗不知道被老板用了多少年,边缘已经豁口了,虽然只有一点,但那也是个破碗。

霍峋记得小时候家里长辈总说,不能用破碗吃饭,不然下辈子要做乞丐,小辈的碗摔了,不管碎没碎,那都要换一个才行。

下辈子的事,霍峋其实也不信。

可这个节骨眼上,他就是想起来了,也就想让郑秋白避开这个忌讳。

“做乞丐?”郑秋白捏着筷子突然笑了。

那笑在霍峋的眼里并不好看,他不想看到郑秋白这样的笑。

“霍峋,其实我小时候过的日子,不比乞丐好到哪里去,当然,我现在过的日子,在你们这种人眼里看来,似乎也和乞丐差不多。”

“但要是你再来找我,我这辈子的日子就该比乞丐还惨了,霍峋,你还想把我害到什么地步?”

霍峋怔住,他不明白郑秋白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他没有想过要害郑秋白。

他爱郑秋白还来不及。

郑老板捏着筷子的手骨节泛白,“你三哥为了你,专程跑来羞辱我,羞辱我不够,还要拉走我的客人,怎么,要让全燕城的人都知道我得罪了你们霍家才行?”

“我不知道这些——”霍峋手足无措,但他弄死霍嵘的心都有了。

“知不知道的,也都是为了你,因为你姓霍。”郑秋白丢下筷子,生冷开口:“你今天既然来找我,我就趁机给你赔个不是,从前那些事是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

霍少爷看出郑老板的决然,他眼眶发酸,下意识为自己开脱:“你不能这样做,这和我没关系,我叫霍嵘给你认错!你损失了多少钱,我都补给你,我给你更多!”

“别闹了,霍峋。”

“我没有闹!”霍峋彻底红了眼睛,“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钱,三千万,够你开很多个会所了,包括我以后挣到的钱,我都给你,这些够不够……”

“不够。”

这根本不是钱能解决的事。

金玉庭是郑秋白的心血,也是他全部的寄托,失去这个,他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这一遭,也叫郑秋白彻底看清他与霍峋之间的差距。

他其实从没觉得自己能配得上霍峋,郑老板极有自知之明,但有时候,有自知之明的人也会预判出错。

至少他曾以为,他和霍峋之间是可以跨越的鸿沟,而非生生不见的天堑。

霍峋的眼泪掉进了碗里。

“你这么说,是想要和我分手。”

“我们没有在一起过。”

随着郑秋白的声音落下,门外响起了尖锐的刹车声。

一伙步履匆匆的保镖挤进了狭小的苍蝇馆子,目标精准地锁定坐在角落的霍峋。

霍峋猩红着眼盯死了郑秋白,他不敢相信郑秋白会通知霍家来抓他。

他在郑秋白的心里到底是什么?他就只是郑秋白用来向霍家求和示好的工具吗?

郑秋白都没有在乎他的眼泪。

郑老板起身时最后看向他,一语诀别,“回家吧,别再来了。”

“郑秋白!”

这一声撕心裂肺。

躺在小床上睡觉的霍峋猛得睁开眼,他捂着心口,急促喘息着。

痛苦的梦像是个极为不祥的预兆。

真实又记忆犹新。

霍峋想告诉自己那只是梦,抬手却触及自己满脸的泪。

那似乎不是梦。

是他失去一次的过去。

郑秋白第二天才醒过来,药物里的镇痛和安定成分让他睡得不省人事,但好在,昨晚上的事情他还记得,记得相当清楚。

一旁打盹的阿良见他醒了,立马摁了床头的呼叫铃,又鞍前马后扶着郑爷喝水、起靠。

不一会,身后跟着一群医生的赵院长进来了,“郑先生,那本书上应该也写了,您这样的身体情况,情绪不宜太过剧烈起伏,要平和做人啦。”

郑爷盖在被子下的手有些迟疑地碰上自己的小腹,他在心底告诉自己冷静,而后尽量平静地问:“还在吗?”

出了那么多血,应该已经不在了吧?

赵院长抬手扶了扶眼镜,掏出一叠昨晚上的检测报告,“最新检查空腔有血积液,□□数值暂且正常,继续躺一躺,定期检查,估计能顺利听到胎心,所以,这次算您好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