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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让管家拿着自己的腰牌进宫去取冰,等冰取来后,他就窝在药房里一整日都没出来。

白芷去敲门,他也没应。

直到陆小宁过来敲门,他才喊了句请进。

门开了,陆小宁端着晚膳进门。李衍让她把房门关上,然后神神秘秘的朝她招手。

陆小宁狐疑,顺手关了门,把晚膳放到旁边的小几上,然后坐到他面前。还没说话,李衍就递了个琉璃瓶过来,示意她闻一下。

陆小宁试探的将脸凑过去,嗅了嗅,浅淡新雪的味道飘入鼻尖。

她抬头看了看李衍:“什么意思?”

李衍问她:“你在羌北闻到过这种味道吗?”

陆小宁疑惑:“这不就是雪的味道?羌北的冬日到处都是这种味道。”

李衍:“你再闻闻?”

陆小宁又凑近了些,深深嗅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闻出来。她问李衍:“你到底想让我闻什么?”

李衍自己又闻了一下,他明明能闻出雪里面还有股冷香,为什么陆小宁闻不出来?

难道是浓度不够?

是了,寻常人没有他的嗅觉灵敏,肯定要浓度大一点才能闻得出来。

他又往琉璃瓶里滴了点花汁进去,再次让陆小宁闻。

这次陆小宁刚吸口气,眉头就促了起来,脱口而出:“寒枝花?你怎么有这种花?”

“寒枝花?”李衍追问:“什么是寒枝花?”

陆小宁陷入不好的回忆:“是羌北特有的花,生长在极寒之地,是羌北王族才能有的花。这花寻常人根本闻不出来,除非是掉进了花田,或是提炼出花枝才能闻出极淡的冷香。”

“这种花的花汁可以减轻伤痛,羌北的勇士在战场上受伤才能得到羌北王的赏赐。但服用过量的话,可以致幻,会让人会飘

飘欲仙,如坠美梦。”她曾亲眼见过羌北王和羌北王子服用寒枝花后癫狂的丑态。

李衍面色冷凝:听着怎么像是罂粟?

但生长环境似乎又不同。

他又问:“那这寒枝花可会让人变得暴躁易怒?”

陆小宁摇头:“不会,阿赤容烟说过,服用过量的寒枝花后,除了致幻,还会让服用的人顺从、依赖种花的人。时日越久,那人就会陷入沉睡,血液会成为寒枝花的养分,死后尸体上会长出新的寒枝花。”

李衍疑惑:为何他父皇暴躁易怒?难道是他猜错了?

陆小宁仔细观察他的神色,见他迟迟没说话,想了一圈,似乎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你是怀疑长公主给皇上用了寒枝花?”

李衍点头,把今日的事同她说了一遍。

陆小宁也有些疑惑:“听你这么说,长公主应该是把寒枝花的花粉藏在了指尖。如果只是少量,皇帝只会慢慢嗜睡和顺从,根本不会暴躁易怒!只有强行戒断才会出现强烈的反应,比如,浑身的骨头会像有蚂蚁在啃咬,会冷得每个毛孔都冒寒气。”

李衍又问:“那会不会是头疾影响?”

陆小宁拧眉:“不太可能,如果只是头疾,寒枝花是可以缓解的。”

“你给皇上把过脉了吗?”

李衍点头:“查不出任何问题,甚至脉搏都没表现出异常。”

陆小宁迟疑两息后,还是道:“长公主也曾服用过此花,当时也查不出异样,还是阿赤容烟提醒了我们……”羌北王嫌李明嫣的脾气又臭又硬,把人打伤后又假意让人送来寒枝花药膏。

李明嫣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用了药膏,强制戒断后,每日身体骨头里都像是有蚂蚁在啃咬。

她是亲眼见过李明嫣有多痛苦的。

能把自己手上身上抓出一道道的血痕,恨不能用刀把骨头挖出来挠……她到现在想起来都不忍心……

“皇姐也服用过?”李衍抿唇:“那皇姐现在再接触那花岂不是又容易染上?”

这玩意和罂粟也没啥区别了。

陆小宁:“应该会有一定的影响吧,月上中天寒气最盛时影响最大。如果你想验证,可以十五晚上去棠梨宫看看。”

李衍神色凝重,明日似乎就是十五了

这晚,他直到凌晨才睡过去。

第二日,就焦躁不安的进了宫,借着要看望他娘的由头留在了钟粹宫。

本来皇子元服后是不可以留在宫里过夜的,但除了被拘在宫里的大皇子外,李衍似乎是那个特例。

钟粹宫也始终留着他的屋子。

他忐忑的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月上中天,待整个皇宫都陷入沉睡后,他才出发往棠梨宫去。

他走的正门,守宫门的小太监瞧见他来甚为诧异,行了一礼后,连忙问:“这么晚十一皇子怎么过来了?”

李衍问他:“皇姐呢,睡了吗?”

小太监为难:“长公主已经睡下了,要不您明早再来?”

李衍没搭理他,径自往李明嫣的寝殿去,边走边道:“本皇子深夜来,就是有急事。”他走到寝殿门口,门口的武婢立刻拦住他,小心翼翼道:“十一皇子,长公主已经睡下了。”

“本皇子不进去,你们去将皇姐喊出来。”说着他就站在前殿门口等。

武婢为难,互相看了一眼,还想再劝。

寝殿的门突然开了,李明嫣披着外裳站在那,朝他看过来,问他:“这么晚了,可是有事?”

李衍上下打量她,见她并无异常,才松了口气。然后道:“我傍晚去了父皇那,汪公公说你申时末就匆匆走了,瞧着脸色不太好,我担心你生病,就过来看看。”说着还拿出随身的布袋,“你瞧,我连药都带了。”

李明嫣面上带笑:“我当是什么急事,你放心,我无碍的,许是午膳吃坏了肚子,就匆匆回来了。”

李衍从布袋里掏出治肚子的药:“肚子不舒服的话吃这个。”

李明嫣接过:“好了,我会记得吃的。天色已晚,你快回去休息。”

李衍点头,同她道别后,走了。

待确定他已经走远,李明嫣勉强维持的平静瞬间瓦解。她整个人站立不稳,扶着门框一下子就滑了下去。

两个武婢吓得要死,连忙将她扶进了屋子。还未到床榻上,她就痛得受不了,一下子跌倒在地,直接将手边的屏风给扑倒了。

人也跟着跌倒在地。

两个武婢再次伸手去扶,就被李明嫣呵斥:“别碰我,都出去!”

两个武婢面露不忍,但又无可奈何。

待寝殿的门重新关上,李明嫣痛得蜷缩成一团,寒气往她四肢百骸游离。

明明是夏日,她却似被埋在万年不化的冰雪里,冷得透骨。

寒枝花的花粉就在床榻之上,只要她爬过去就能够到。

李明嫣浑身的骨头都在痛,她眼眶凸出,唇角都咬破了血,努力克制着不动。

只要熬过去就好了,她三年都过来了,比这还难受都熬过来了。

就一晚上而已,她熬得住。

唇角的血不住的往下滴,李明嫣呜咽一声,张嘴就要去咬自己的手腕。

一截白净的手腕先伸到了她嘴边,李明嫣要咬下去的动作一顿。抬头,就见冷光里蹲着的李衍。

李明嫣一下子怔住,随后像鸵鸟一样将自己团成一团。

李衍瞧见他这样,既心疼,又难受。

连忙从药袋里摸出止疼的药给她,她不张嘴,他就强硬的撬开她的嘴,把药丸塞了进去。然后起身去倒了杯水,给她灌下去。

李明嫣呛得连连咳嗽,李衍将她扶到塌边坐下,然后抽出银针给她施针。

半个时辰后,李明嫣总算好受了点,但浑身还是痒,身上寒沁沁的冷。

她裹紧被子,上下牙齿都开始打架,抖着声问:“陆小宁告诉你的?你如何去而复返了?”

李衍哑着声道:“方才触到你的指尖了,冷得过分。”

李明嫣暗自懊悔:还以为瞒过去了。

李衍劝她道:“皇姐,就算你想夺权,也不必用这种方式。那寒枝花损人不利己,你能戒断一次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要再继续了。”

李明嫣眼神冰冷:“我能依仗的只有这个了,你放心,只是一点花粉而已,不会上瘾的。”她计划过的,若从没接触过花粉的,只是这么一点不至于上瘾,她是染上过的,反应才强烈了一些。

而且一个月就一天,她能受得住。

她看向李衍:“还是说,你担心父皇?你想告发我吗?”

李衍抿唇:“你知道我不会……你现在停手,父皇只是用了一点,不会察觉的。”

“不可能!”李明嫣摇头,“父皇有头疾,他舍不下的!若只是我给他用的一点花粉,戒断是不会有反应,顶多会觉得冷。但赵皇后也对他用了药,赵皇后的药似乎和寒枝花起了反应,才会让他暴躁、易怒,若不接着用药他一定会疯。”

“赵娘娘?”李衍惊骇:“赵娘娘对父皇用了什么药?”

“这你就要问赵梅枝自己了。”李明嫣嗤笑:“也许是断子绝孙的药吧,不然为何都这么多年了,后宫一个孩子也没添!”

她不知自己的一句玩笑就是真相。

李衍神情凝重:这下事情就难办了。

他拧眉问:“若继续用药,父皇会有什么后果?”

李明嫣咬牙:“会顺从我,会嗜睡,也许有一天就一睡不醒了。但人总归要死的,睡死过去,总比瞧着自己儿女自相残杀好!”

李衍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便宜爹虽利用过他,但对他算得上很好很好。

他不希望皇姐出事,也不希望赵娘娘出事,便宜爹最好也别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