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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上,季然提着早餐来到新办公室。

他已经搬过来一个多月了,好在这里离他家距离近,依旧可以步行抵达。

季然一般是第一个到的,他习惯边吃早餐边处理前往夜积攒的消息,基本等他吃完早饭,再收拾好会议室,其他人才会陆续抵达。

不料今天办公室里已经有人了,寒深坐在之前寒潭秋的位置里,手下传出敲击键盘的声音。

季然有些意外:“您这么早就过来了?”

寒深:“事情有点多,我先过来处理。”

季然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说:“猜您可能会需要,我昨天把招股书和举报信发您邮箱了,还有最新版的财务数据。”

刚入职的季然像只小乌龟,寒深戳一下才会动一下,不到一年,就已经可以站在他的角度思考问题了。

“收到了。”寒深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季然点点头,见寒深没有别的吩咐,就回到工位开始吃早餐。

新办公室只有一个大会议室,所有人都是挤在一个地方办公。季然低头喝了口咖啡,就看见寒深正在看他。

季然突然有些心虚,想藏起咖啡又觉得没必要,于是解释:“我就早上喝一杯。”

寒深说:“我没说你。”

“哦。”季然莫名有些尴尬,又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他都被寒深管怕了,但不被寒深管着,又觉得心头不安。

就像寒深被调查的这个月,虽然办公室里的大家都很可靠,但季然还是会感到惴惴不安。直到现在寒深回来,季然才明显踏实下来,连棘手的项目也不再可怕了。

季然拿起一块三明治,又听寒深说:“合成智能的项目你不用太紧张。”

见他要谈公事,季然就把三明治重新放了回去。

寒深却说:“不影响,你吃。”

季然犹豫了一会儿,问:“您吃了吗?要不要吃一点儿?”

说完,他把剩下那半连同包装递给了寒深。

寒深说谢谢,低头咬了口三明治,又说:“虽然项目初次上会没能通过,我们也接到了举报信,但企业的持续经营能力、财务和内控都有优势,只要针对解决举报信上的问题就可以。”

季然点头:“嗯,我明白的。”

刚开始他也六神无主,但现在清楚背后的逻辑,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

合成智能本身就优质企业,哪怕在全球范围内都是行业翘楚,目前估值已经有几百亿。这样优秀的企业,就算不在A股上市,也会到港股或者北交所。股市之间也有竞争,上交所不可能放走这个香馍馍。

所以当初接到举报,委员会给出的指令是:督促企业尽快解决相关问题,继续申请上会。

上午10点,寒深组织大家开了一场会,针对性解决举报信涉及的多项问题。

大团队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除了寒深这个leader,其余骨干也可以独当一面。

大家分成几组同时工作,季然和寒深一组,和合成智能的人一起去处理最关键的专利侵权问题。

这件事其实也不复杂,合成智能早期是一个非盈利组织,几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凑到一起写了个语言模型,做的事情也很简单,就是聊天自动回复对话。

现在这样的AI已经烂大街,但在当年看还是个新奇事,一下就在社交媒体出圈了。

当时就有投资人要收购他们,但几个创始人不愿意,本来就是写着玩的东西,谈挣钱多寒碜,还是给大家免费玩。

没想到项目越做越大,这个AI越来越聪明,因为用户太多服务器也有压力。

几个创始人合计了一下,觉得还是得搞个团队才行。有团队那就得吃喝拉撒,给员工发工资,最后还是注册了一个公司,又接受了一笔天使投资,这才走上正轨。

项目越做越大,涉及的内容也越来越多,在法务的建议下,他们也申请了一些专利。

但早期代码都是大家一起写的,早分不清谁跟谁了。却没想到在那堆屎山一样的基层代码下,有一条指令至今依旧在发挥作用。

就在合成智能上市前夕,一边缘初创成员因感情问题离职,离职就算了,可他偏偏去申请了一个专利。

新数AI得知这一消息,直接举报合成智能专利侵权。

他们现在就是要去解决这件事。

这趟出差非常折腾,他们坐了2个小时飞机,又换乘2小时动车,现在所有人挤在一辆七座商务车里,根据查到的消息前往目的地。

商务车行驶在幽静的峡谷中,两岸都是高耸入云的山体,中间一条河流蜿蜒而过,非常偏僻,对向鲜有车辆驶过。

“这人也真会躲,”企业的人抱怨起来,“说是离职回老家,谁知道是不是故意躲到这里恶心我们。”

另一人接话:“这地方有点儿渗人啊,开了这么久,一个人也没有。”

有人心态好,苦中作乐:“风景不错,就当旅游了。”

虽然出发前就已经开会谈好了应对方法,但同行企业高管依旧有些紧张,又问寒深:“对方会答应把专利卖给我们吗?”

寒深说:“请放心,我们会处理好。”

高管又问:“真的要买吗?那我们不是白亏了几百万?我听法务说还有别的方法。”

这种事情寒深开会时就说过了,也和企业达成了共识,所以大家才会来这里出差。

季然怕寒深被问烦,主动开口解释:“当然还有别的方法,比如说证明这项专利并非他独创,你们没有侵权。又或者是想办法证明对方专利无效,那自然也不存在侵权行为。”

“但这些操作都需要时间,如果贵司及早告知,我们还能妥善处理,但现在已经太晚了,以合成智能的估算市值和研发进度,晚一天上市都是巨大损失,直接购买效率最高。”

高管有些尴尬,毕竟涉及私事,谁愿意把这摆到台面上让其他人看笑话?

所以他们当时没说,觉得不会出事,没想到就出了事。

季然倒是比较心平气和,毕竟他和同事们得知此事时,就已经把这些人全都骂了一遍。

高管没再吭声,毕竟他们来到这里,就说明公司已经接受了这个处理方法,他也是想寻个心理安慰而已。

听季然这么说,他也不再犹豫,妥协道:“那行吧,你们是专业的。”

季然又说:“好事多磨,市场和监管都清楚贵司的发展前景,这点儿困难不算什么。而且这次寒总亲自出马,肯定能解决问题。”

寒深的能力他们都清楚,高管点点头,连心里的那一丁点儿不平也消失了。

寒深看向季然,后者坐在他旁边靠窗一侧,正低头核查稍后要用的资料。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庞大的山体在峡谷投下一道幽深的阴影,给季然冷白的脸染上一层朦胧。

时间真的很短,季然入职也就不到一年,身上早已看不见当初的青涩,轻易就化解了高管心中的不平。

寒深突然想起父亲过世那一年,自己被爷爷教养的时候。

他当时只有15岁,已经开始接触公司事务,辅助爷爷做出决策。

那时他对于继承人身份还没有多少认同,甚至有些埋怨爷爷把母亲和弟弟送出国。但他早已习惯了什么都要做到满分,所以越发争气,事事都要做到最好。

那是寒深成长最快的阶段,一边申请国外大学,一边学习公司里的各项事务,连身高都蹿得非常猛。

他当时住在老宅,奶奶总会等他回家,偶尔还会在他面前抹眼泪,说还好你争气,还好老天爷还留下了你。

当时寒深还不太能理解这番话的含义,以为奶奶只是透过他想起了父亲。直到现在寒深才明白,那是奶奶看见他长大,心感慰藉。

逝者已逝,但活着的人还在成长。

草木萌芽,花开果落,孩童长大,人会被这些变化打动,日复一日,也就继续活下去了。

当初寒深帮助季然,并没有想过索取回报,他不是挟恩图报的人。而且他给出的帮助太过于微不足道,一些粗浅的对话,以及不足挂齿的经济援助,早在给予当下,就收获了属于自己的回报。

季然靠着这一点微不足道的资源,见风就长,他顺利地融入了职场,并且逐渐形成自己的行事风格。

和寒深强势严厉的工作风格截然不同,职场里的季然更像是一个倡导者。

或许是因为管理项目需要和不同的人打交道,再加上他拥有强大的共情能力,这让季然能很好地感知他人情绪,化解团队中各种潜在的矛盾和问题。

他说话依旧轻声细语,却不再怯懦,而是温和且有力。

季然不是领头羊,他更像是幕后的一只手,能够潜移默化地,让事情往他期望的方向发展。

寒深没有教过他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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