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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烦突然想到耿致晔好像说过, 岛上民风彪悍,不要被他们客客气气的样子骗了。以前他们手上只有渔网都敢硬刚倭寇。

叶烦怕出人命, 赶忙说:“不用,不用,没到那份上。”

莲花大队大队长忍不住说:“对!叶会计见他是市里派来的,不跟他一般见识罢了。”

叶烦点头:“就算他人品有问题,咱们这么快把人弄走,市里也会觉着咱们刺头不好管,然后弄一个难缠的过来就麻烦了。”

众人仔细想想,这么看蠢点也不是全无坏处。

叶烦松了一口气, 吓死姐了。

“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叶烦道, “对了,怎么回去?”

莲花大队大队长说:“我开拖拉机过来的。车在他家门口。”看一下山西大队队长。

难怪没听到车响。叶烦送他们到门外又问:“有没有手电筒?”

莲花大队队长抬抬手表示有。叶烦便关门回屋。

耿致勤从大宝二宝房里出来, “嫂子, 这事不应该找公社书记吗?”

叶烦苦笑:“公社书记大概率支持。”

耿致勤震惊:“支持渔民的船归为国有?”

叶烦点头:“国家很困难, 我们应该支持国家。他极有可能这么说。也不想想岛民都穷的只能吃海鲜。”

耿致勤顿时想笑:“要不是因为我在岛上, 知道这里的情况, 听到这话肯定觉着像‘何不食肉糜’。”

叶烦:“很多人每天只吃一顿米, 还是米汤。因为岛上山多地少。像红薯,咱们小时候吃够了,他们吃不够, 因为红薯丰收季也是一天两顿。还不敢吃太饱。”

“你的意思他们一天两顿饭?”

叶烦点头:“据我所知八成社员一天两顿饭。还是稀饭。像他们自己打的年糕,做的米面, 一把年糕放好几斤海鲜和菜。小孩晚上饿的难受, 大人就说,煮几个螃蟹, 或蒸条鱼吧。螃蟹和鱼都没油水,肚子填饱了,可嘴馋心慌。”

耿致勤:“公社书记看不见?”

“咋可能不知道。”叶烦提起苏远航的父亲就很无语,“他会说岛上穷归穷,可是没饿死过人。咱们国家还有很多人吃不上饭,只能挖野菜煮树根。简直是慷他人之慨。偏偏他真这么觉着,你还不能说他自私,或者沽名钓誉。你说气不气人?”

耿致勤点头:“嫂子打算怎么办?”

“静观其变。”叶烦叫她看书去,“对了,橱柜里还有几个包子。饿了自己热一下。”

耿致勤:“有饼干。还可以冲奶粉。你睡吧。大宝二宝睡了。”

叶烦到儿女房中看看,二宝睡着了,大宝听到脚步声睁开眼,都成三眼皮了。叶烦摸摸他的小脑袋:“被窝冷不冷?”

被窝里有个盐水瓶,大宝微微摇头。

“睡吧。”叶烦给儿子掖掖被子,又看一下底层的二宝,被子好好的,她便回房休息。

翌日,大宝二宝不要叶烦送,跟大弟和小妹一起上学。叶烦把衣服洗好就去食品厂。

菜市场职工这个时候很闲,在门口聊天,看见叶烦忍不住问:“叶会计,这几天怎么天天过来?”

叶烦心说,上面派来个事儿妈,不来不行。

“新厂长一会儿过来。”叶烦先把办公室门打开,以免他过来看到房门紧闭又叨逼个没完,然后才继续跟职工闲聊。

大概十分钟,严杨到了。

叶烦怀疑他搭往收购站送货的渔船来的。

果不其然,严杨到叶烦跟前就问:“咱们还天天往收购站送海鲜?”

叶烦点头:“虽然收购站要的不多,可怎么说呢,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

严杨:“过两天我就去申城和杭城问问。”

叶烦不怕他去,虽然食品厂跟这两处的供销社有生意往来,可卖的是水果和莲藕以及莲子。人家真不需要运费高的海鲜。

叶烦:“那就辛苦严厂长了。对了,您的东西呢?”

严杨道:“在另一个船上。说要等什么人,得晚一会,叫我和我的车子先过来。”

叶烦:“菜市场主任办公室有个电话,我给公社打个电话,让公社的人通知莲花大队大队长把手扶拖拉机开过来?”

菜市场职工忍不住问:“不能叫渔船直接过去?”

叶烦:“五星大队那边山势太陡,船没法靠岸。”

严杨问:“不能修个渡口?”

叶烦擅长骂人,比如陈宽仁和赵茹萍,也会捧场:“可以啊。只是成本太高,咱们食品厂没那么多钱。让社员出钱不现实,人家一天两顿稀饭,都不舍得吃干饭。”

严杨诧异:“岛上有鱼有水果,听说还有山菌,就这还一天两顿?”

菜市场职工皱眉,什么耳朵啊?水果、山菌和海鲜是饭吗。

叶烦:“山多地少啊。外面粮食限购,咱们有钱也没地儿买。”

严杨恍然大悟:“我一时忘了城里买粮需要粮票。”

叶烦此刻非常想知道他是谁家亲戚,安排他过来的人知不知道他是个棒槌。

严杨又说:“不能在山上种吗?不可以种水稻,可以种红薯啊。红薯不需要很多水。”

叶烦脑壳疼:“严厂长,有没有听说过山体滑坡?就是离民房近的山地只能种树。而且这里土质跟别的地方不一样,上面一层山皮土,下面全是石头。果树能扎根下去,不等于小麦红薯或者芋头也可以。”

大概叶烦的神色太无语,严杨尴尬的笑笑说他去渡口看看船来了吗。

严杨转过身,叶烦就忍无可忍的翻个白眼。

菜市场职工正想说,严厂长怎么什么都不懂。看到叶烦的表情,愣了一下,接着忍俊不禁。

叶烦伴着职工的笑声到主任办公室。

主任问她喝不喝水。叶烦摇了摇头,给公社打个电话。主任等她放下电话就说:“那个严厂长,第一天到这里我就看出他是个假大空。”

叶烦心说,难怪每次他过来你都不露头。“怎么说?”

主任:“那天你不在,他说他是新厂长,我一想以后一起共事的自己人,就叫他进来坐坐。你猜他怎么着?背着手说我先到处看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上面领导视察。虽然他是上面派下来的,可他能领导谁?”

叶烦指着自己。

主任嗤笑一声:“打今天起,你不管不问,只当你的会计,不出仨月他就得自己滚蛋。”

叶烦心说,不用仨月。要不是我把渔民按下去,今天他只能游过来。

“给市领导个面子。”叶烦笑着说,“我到渡口看看,人家初来乍到也不容易。”

主任心说,叶会计不愧是将军养大的,大气,讲究!

严杨这种人,叶烦上辈子见多了。

除了跟他臭味相投的领导,没人喜欢。不过跟他一个德行的领导到不了高位——没能力情商低。能上去的哪个不是靠真本事或高情商啊。

叶烦都没找人打听严杨什么来历,就是不信支持他的人有多厉害。

在渡口半个多小时,莲花大队队长来了,苏远航父亲也来了,苏父见着严杨就伸出手笑容满面的打招呼,跟没看见叶烦似的。叶烦冷笑一声,转身走人。

严杨下意识喊:“叶会计!”

“上厕所!”叶烦胡扯。

苏远航父亲脸色有点难看。

大概叶烦表现太好,严杨她的话深信不疑,问:“苏书记怎么来了?”

苏书记怕任性妄为的叶大小姐怠慢了上面派下来的人,可他又不希望别人知道叶烦瞧不上他,就说自己闲着无事过来帮帮忙。然后指挥莲花大队队长以及两个社员帮严杨搬东西。

大队长想把严杨的东西扔海里。可是“不看僧面看佛面”——给叶会计个面子,大队长和俩社员一起搬。

到五星大队,苏远航父亲又帮严杨布置房间。苏父发现没有锅灶,就说不用买,他家有炉子,有煤球,还有碗筷。

严杨说自己带了餐盒和锅,苏远航父亲叫大队长回他家拉炉子煤球等等。

大队长不太乐意,到苏家就搬弄是非,说老书记烂好心之类的。然而一个被窝里面睡不出两种人。苏母一听说严杨是上面派下来的,不光让大队长搬,还给拿米,又拿几斤儿媳妇捡的海鲜。苏远航妻子还很高兴。

大队长顿时什么都不想说。

可什么都不做,他心里憋得慌。伺候好上面来的这个“阎王”。大队长就给苏远航写信,他家要完!

苏远航收到信吓得不轻。冷静下来就意识到绝对是他爹干了什么,惹得大队长忍不住找他告状。真出大事会直接来找他。早上出发,下午就能到他学校,比电报还快,写什么信啊。

即便这样,苏远航还是查课表——下周六下午没课。他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去买车票,然后又给叶烦一封电报。

叶烦收到电报就叫山西大队队长开渔船接苏远航。

周六上午下了课,苏远航直奔火车站,下午到甬城,赶最后一班公交车到城郊,又走几里路,七点多才到码头。

九点钟,苏远航登岛。

苏远航见叶烦家亮着灯,叫大队长先回家。苏远航喊出“叶会计”才想到那盏灯可能不是叶烦卧室的,而是耿致勤的房间。

苏远航正想说“没事”,耿致勤打开房门。苏远航又想说“明天再来拜访叶会计”,耿致晔出来了。耿致晔招招手,苏远航解开篱笆门上的草绳进去:“耿团长,不好意思,我忘了您休息了。”

耿致晔:“还没睡。进来吧。刚下船?吃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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