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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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瞅着萧护动了怒气,她心里头便是哑巴吃进了黄连,有苦说不出,也只能先行强忍着把气给吞回去。
他们娘俩儿自回的娘家,萧护不曾去接,又自灰溜溜的回来,本就在气势上低了一头。
想萧护许是还气着,她回来便说些好话,服个软。
先前她想着一口气把祁北南赶走,是有些触了原先那些日子留下的逆反心,太过急躁了。
日子还长,开了年猎户去山里的时日多,到时候这个家还不是她一人做主,要把内小子赶走岂不容易得多。
于是她硬压着收敛了气焰,好着性儿与萧护道:“我哪里是要赶孩子走,许是北南对我有甚么误会,我一急话才说重了些,教宝哥儿以为我要赶北南走了。”
萧护又见秦氏温和起来,直觉着善变。
往日里他觉得贤善的面孔,这朝却格外的假。
他不再吃那套,十分清醒:“你哪里是说的甚么急话,本就是不满北南留下跑回娘家去,这朝回来便对着孩子大呼小叫,是得有多怨恨一个没了爹娘的孩子。既是不满意他在家里头,何必还大老远的回来!”
秦氏教萧护训得哑口无言。
今儿是怎的了,她是哪哪儿都遭人嫌了去。
这当儿见萧护在火头上,与他对呛捞不着半点好处来。
昔时在王家旁得没学会,伏低做小她还不会嘛,且男人都还吃这套。
于是她捂着胸口哭起来:“咱俩夫妻,你说得甚么寒人心的话,这是我还回来不得了,我嫁于你,这里未必就不是我的家了么。”
“我倒是想这里是你的家,可你把这里当是家嘛!”
萧护冷声道了一句:“你回来整好是时候,若是你不回,我也要到岳家去,有些话当面问问你。”
祁北南瞧这苗头,是要算总账的时候了,于是上前去把萧元宝抱了过来。
萧元宝抽噎着,埋到了祁北南的肩上。
祁北南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后背,识趣的道了一声:“萧叔,我先回屋了。”
秦氏有些不明,看着回屋去的两个孩子,又想,萧护说这话是甚么意思。
她心里头忽的有些七上八下,感觉很不好。
萧护也大步去了屋里,秦氏心里突突的,在原地顿了顿,还是跟着过去。
站在屋里的王朝哥儿傻愣愣,显然是以前在王家见识惯了这般闹架的阵仗,早已跟家常便饭了似的,并不多稀奇。
他只听进去了萧元宝说买了包子和卤鹅。
这些天儿会外祖家里头,吃得粗简,还不如在萧家这头呢,三天两头的都有荤腥打牙祭,他早就馋得慌了。
又大老远的回来连午饭都还没得吃,瞧见秦氏要出屋子,连忙道了一声:“娘,啥时候吃饭啊,我饿了。”
秦氏恨铁不成钢,骂了一句:“缺心眼儿的,你说你去拿他漱口的东西做甚!能当东西吃不成!平白惹这么些事出来,还教你后爹听着,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王朝哥儿受了一通斥,一脸委屈的跑去了一边上。
秦氏进了主屋里头,萧护已然静默的坐在了凳儿上。
她无端的心慌,软着话道:“我错了还不成嘛,你何必那般恼怒,教孩子瞧我笑话。”
萧护沉沉的看了秦氏一眼,未接她的话头,只道:“我自认未曾薄待过你,家里二十五亩田地,赁了二十亩出去。旱地一年八贯赁钱,水田一年可收五六石粮食,都是你管着;我上山一回,卖得山货哪回不曾给你银钱。”
“你拿着家里的粮,手中的钱,时时接济着娘家,我可曾说过一句不是。我不求你旁的,只盼你能够看顾好孩子,可你究竟是怎么做的?”
秦氏被萧护一通话说的心头没底儿,说不心虚是假的,可这人自来不是个细致的,怎盘说起这些来。
她当即道:“是不是那祁小子教起宝哥儿在背后说我不是了!”
萧护听这话,心头更是气:“北南跟宝哥儿没说过你一句不是!你倒是会倒打一耙,一来便想着孩子不对。”
秦氏一噎,揩着眼睛转卖弄起可怜来:“那你说我做什麽了,我对宝哥儿甚么样别人不晓得你还不晓得嘛!”
“那回宝哥儿耍水贪凉发起高烧,外头打着惊雷,落着暴雨,我出去请大夫险些摔进河里。宝哥儿吃了药高烧迟迟不退,我急得起了一嘴的燎泡,就差也跟着病上一场了。”
“我便是知道这些,才想问问你究竟是为何!”
萧护见秦氏说起往事,不免加重了语气,这些日子他翻来覆去的想不明白。
“宝哥儿衣裳短了你不裁做新的,手脚上冻得尽是大疮你也不管,孩子瞧了大夫说体格虚,让好生些养!以前那些待孩子的好,你究竟是不是做给我看的戏!”
秦氏试图寻理由来说,萧护径直又说了她带着王朝哥儿在他面前卖乖,私底下却让萧元宝干活儿的事来。
她惊得说不出话,不知怎的连这样的小事萧护如何都给晓得了。
萧护见她支吾的一瞬,便知事情是真的了,许是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些,一时也没想好应付的借口。
他心头顿时更不是滋味了些,小宝当真在她手底下受磋磨,他这个做爹的,实在不尽责。
“小宝不是你亲生的,你偏心就罢了。那方家,与家里来往了几十年的邻户,何时惹了你,你要暗地里头挖苦戳人痛处!还诬赖人孩子偷东西!那俩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以前常有来家里走动,便是铜子儿摆在桌上没人看着,人也不会动半分。”
“你这已不是偏心,纯是品性坏!”
秦氏没想到自己不在的几日之间,已然是翻天覆地,萧护连方家的事儿都晓得了。
她头晕目眩,险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去。
“你告诉这些是为了甚!”
秦氏被萧护一声怒吼吓了个结实,泪珠儿一连串下来。
她也不知他究竟知了哪些事儿去。
“常言道救急不救穷,恁方家一个病一弱的,方大郎二十几的人了连个媳妇都讨不着,不是穷是什麽。对咱家好还不是想吸咱家的血,这般穷亲戚以前我在王家见得多了,与他们来往着除了倒贴东西进去,还能得个甚!”
“我与你精打细算,你还嫌我品性坏!”
这样的话萧护往时听着还觉熨贴,如今听只觉虚假得厉害,砰得一声一掌拍在了桌儿上:
“够了,都这时候了,你还拿着为这个家说事,你哪里把这儿当家!”
秦氏又一个哆嗦,恍然又想起了当初那个老鬼对他动手的场景。
她惧了萧护,再不敢巧言假辩。
索性是破罐子破摔了:“你说我不把这儿当家,你可又把我当屋里人看了?”
“我初始也是一心一意的为着你,为着这个家,可你呢,你怎待我的!终日里头沉默寡言,心里始终都还惦记着前头那个!”
“她用过的物,你收着舍不得烧;她睡得那屋你给落着锁,不叫人进。我怨她,也怨你,你这么想着她,教我如何信你能待朝哥儿和宝哥儿一样!”
萧护总算是听到了真心话。
他久默着无言,长叹了口气。
于秦氏说的这一点上,他确实有愧,小宝他娘去了恁久,他心中确是从没放下过。
秦氏要什麽,他都能想着法子尽可能的去满足,可唯独是这颗子心,他拿不出来。
“当初媒人牵线,相亲时我便与你说明,我与小宝他娘感情深厚,你心中可有芥蒂,若有,婚事就不提。可你当时说念亡妻是重情之人,只有敬重的心。”
萧护道:“今时怎又说起这些,因着这些来苛待小宝。”
秦氏哭得止不住:“一个女人的感情如何是控制得住的,我心中对你起了情,又有什麽错!”
“错是错在我命苦,错在我识你晚了人去。若当年我那不成器的哥哥没去赌,我何来这般苦命。”
萧护止不住得摇头,也不知是在后悔当初的决定,还是在痛苦自己粗心教孩儿吃了那么多苦。
他静默良久,下了决定。
“你我这般,心性不合,便是过了今日,也没了信任。我也实在是没法子劝自己与一个亏待过自个儿孩儿的人,继续装聋作哑的过日子。”
秦氏抹了一把眼睛:“你这是什麽意思?”
“过了年,我托里正帮忙起一封和离书,往后自奔日子去吧。”
秦氏浑身发冷,不可置信的望着萧护:“你竟狠心成这样!”
萧护没有再言语,又恢复做了往日里话不多的模样。
秦氏心里头既是惊,又是惧。
她不敢想若是教萧家赶了出去,回娘家要过什麽样的日子,她立拉住了萧护,哭诉道:“我晓得是我不对,你再给我一回机会,我定然好好待宝哥儿。北南你欢喜他在家里就教他留下,我绝计不为难他。”
萧护却未有动容。
秦氏见不成,厉了语气:“你若休弃了我,不是逼我去死吗!左右是个死,我不如一头撞死在萧家!”
萧护姑且还吃些软,硬上是半点不吃。
见秦氏如此,心反倒是更铁了些,他晓得秦氏舍不
下王朝哥儿,断不会如此。
于是拨开秦氏,不愿见她撒泼,出了屋去。
祁北南没放过这场争吵,一字不落听了去。
他摇头,若是每日都在为着一日三餐而焦愁,哪里还生出那许多的心思来,到底还是来了萧家吃穿都有了,日子安闲下来,脱了保暖的忧虑。
保暖忧愁的光景里,求一个保暖;日子好了,又开始求一个情字了,人总是这般贪心不足。
其实错得也不是动了情,错得是,起了妒心。
他猜测萧护知晓了实情或许不会轻绕秦氏,男人受不得欺骗,何况于秦氏这般。
只是萧护竟提出了和离,下了如此大的决心,他不免也有些意外。
不过这也是最好的法子,否则往后在一个屋檐下,指不准儿又还闹出些甚么事来。
倒是长痛不如短痛了去。
祁北南略微回神,就见着萧元宝紧贴着他的腿站着,小脸儿上尽是畏怯。
为听萧护的决断,他未把屋门闭上,且还站在门栏前,屋里吵得大声,又是哭又是闹的,动静属实不小。
孙氏在世时,萧护与她感情甚和睦,而秦氏,此前两人也算相敬如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