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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明婳点了满满一桌丰盛菜肴,他也不想扫她?的兴,于是她?介绍什么,他便吃什么,她?问味道如何,他便道:“很好。”

吃食的滋味的确不错,但叫他更?愉悦的还是她?大快朵颐的模样。

裴琏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看?她?进食也成了一种乐趣。

或者说,只?要看?见她?,心底就有种被填满的踏实。

可见感情的确是件很“可怕”的事。

明明他的脑子?是清醒的,在这种情况下,却也克制不住地沉沦于情爱之中。

从前他不懂,不懂父皇那样聪明的人,如何会困于情爱,做出那么多不明智之举。

直至亲身体会到这种爱而不得的滋味,他方知何为噬心蚀骨,煎熬难眠。

“你吃饱了吗?”

明婳蹙着两弯柳眉,看?着对座沉默不语的男人:“若是没吃饱,再点几个菜?”

这人好奇怪,吃饭便吃饭,如何一直盯着她?看?,她?脸上又没有炖羊腿和?芝麻馕。

“吃饱了。”

裴琏敛眸,扫过桌上的碟盏,道:“你可吃好了?”

明婳点头:“我也饱了。这一锅白水煮羊肉,我起码吃了一半!”

听出她?话中的声讨,裴琏瞥过她?白嫩嫩的圆润小脸,笑了笑:“秋藏冬补,多吃些好。”

明婳自然也感受到他投到脸上的目光,不禁纳闷,这人就这么想把她?喂胖吗?

万一真胖得圆滚滚的,他没准要嫌她?丑了。

想到下午还要逛城西,明婳便也没多留,扶着吃饱的肚子?起身,和?裴琏一道下楼。

刚走到楼梯处,忽的两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明婳脚步一顿。

裴琏站在她?身侧:“怎么了?”

明婳没说话,只?隔帘看?着楼梯间缓缓走上来的一对年轻夫妇。

那郎君一袭靛蓝袍子?,模样清秀,正小心扶着身侧的年轻妇人:“娘子?慢些走。”

那妇人瞧着与明婳差不多的年龄,绿云堆鬓,容色娇丽,只?身怀六甲,挺着个高高的肚子?,冬日厚重?的袄裙都遮不住。

听到自家郎君的贴心叮嘱,那妇人满脸甜蜜地笑道:“知道啦,又不是瓷做的,哪有这般紧张。”

那郎君道:“你如今身怀有孕,是我们赵家最金贵的宝贝了,可不得仔细仔细再仔细。”

这话又惹得妇人一阵娇笑。

夫妇俩缓缓上了楼,又在小二的招呼下,走向另一处雅间。

似是察觉到这边注视的目光,那年轻夫妇抬眼看?来。

因着明婳戴着帷帽,遮掩面容,于是他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向一袭青袍的裴琏,脸上皆是掩不住的惊艳。

人皆有爱美之心,哪怕夫君就在身旁,那年轻妇人也往裴琏身上看?了好几眼。

明婳都能猜到他们在想什么,定是惊叹“庭州何时?有这等风姿卓然的人物”。

不过萍水相逢,也不好多看?,夫妇俩很快就收了目光,进了雅间。

而明婳的目光也一直追随着他们,直到木门掩上。

裴琏实在瞧不出那对夫妇有何特殊之处,唯一要说特别的地方,大概是那个与明婳年龄相仿的妇人有了身孕。

难道她?……

裴琏抿了抿薄唇,看?向明婳,似有期待:“你也想要小娃娃了?”

明婳稍愣:“啊?”

裴琏:“不然你盯着他们作甚?”

待明白他的意思,明婳又好气又好笑,“因为我认识他们啊!”

真是服了,他怎么能想到那上面去。

“认识?”

裴琏拧眉:“那男子?,还是女子??”

“都认识。”

明婳也没想到时?隔近两年再见,竟是这幅场景:“那赵敬宇是赵副都护家的小儿子?,那位小娘子?,唔,瞧着好似是吴将军家的五娘子?,闺名唤作媛媛,还是嫣嫣……哎呀,她?家太多姊妹了,我与她?也就宴上碰过两回?,记不太清了。”

“不过印象里,她?很是清瘦,未曾想两年过去,丰腴不少,我方才都险些没认出来。”

明婳点着下颌:“嗯,应当是有孕的缘故。”

裴琏听她?话音,状似无意地问:“既然不熟,为何一直盯着看??”

“就挺惊讶的,他们两个竟然凑成一对了,且吴娘子?的肚子?都那么大了。”

明婳说着,提着裙摆缓缓下楼:“我出嫁才两年……”

她?顿了下,两年,也不短了。

直到上了马车,摘下帷帽,明婳安安静静靠坐在窗边,若有所思。

裴琏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似是猜到什么,沉吟片刻,他道:“还在想方才那对夫妇?”

明婳微怔,鸦黑长睫缓缓垂下:“没有。”

裴琏一眼看?出她?在撒谎,男人的直觉叫他心头微沉,面庞也不禁绷起:“你与那姓赵的郎君很熟?”

话落,果见明婳神色僵了下。

裴琏面色愈沉。

他就知道,一个是大都护之女,一个是副都护之子?,年纪相仿,她?又生得这般姝丽貌美。

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自然会招来一堆蜜蜂蝴蝶。

想来那姓赵的,也是其中一只?。

“算熟吧。”

明婳也不否认,道:“我们年纪差不多,从小都是一块儿玩的,他阿娘……我唤作婶娘的,是苏州人士,做的一手好菜,每回?我们去他家玩,婶娘就会做一堆好吃的江南糕点给我们吃。”

是以在十三四岁,明婳物色未来夫婿时?,便将这赵敬宇归为第?一人选。

除了赵敬宇模样斯文,白白净净,不像武将之子?,反而更?像个满腹经纶的读书人,便是看?中了赵夫人那一手好糕点。

裴琏一听明婳这话音,心下冷笑。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难怪了。

“你心仪那个姓赵的?”

他问的直接,明婳的思绪也从赵夫人做的桂花糖藕拉了回?来,略作思索,她?眨了眨眼:“不算心仪吧。”

裴琏拧起的眉心刚要舒展,又听她?道:“不过若非陛下赐婚,我应当会与他成婚吧。”

裴琏的脸色骤然一黑。

“就那样的?”他眯了眯眼,试图回?想那赵敬宇的模样。

一个鼻子?两只?眼,勉勉强强算是清秀,这般泯然众人,她?也看?得上?

明婳听出他语气里的轻慢,心底有些不服:“你别小瞧人,赵三哥哥虽容色不如你,可他性情最是温柔和?气,与我说话从来温声细语,有吃的玩的都紧着我,对我可好了。”

一时?之间,裴琏也不知该气她?那句亲昵的“赵三哥哥”,还是该气那句“对我可好了”。

“对你好又如何,还不是另娶他人,与旁的女人温声细语,嘘寒问暖?”

压着胸臆间那股窜动的闷意,裴琏睇着她?,嗤道:“孤瞧那妇人的肚子?,少说也有七八月,算上两家议亲过六礼的时?日,怕是你才出阁,他便迎娶新妇,将你抛之脑后了。”

明婳岂会听不出这话中讥讽,她?蹙着柳眉,本想怼回?去“那又关你什么事”,话到嘴边,又觉得没必要——

因她?方才也在思索此事。

怎么就那么快成婚了呢。

明明她?出嫁那日,他还特地骑马来送她?,依依不舍,一直在城门站了许久许久……

裴琏见她?上一刻还红着脸气势汹汹,陡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耷下脑袋,眸色不禁暗了暗。

是戳中了她?的伤心事?还是他方才的语气太重??

应当是两者皆有。

可一听到她?嘴里夸其他男人,且那男人还是她?的青梅竹马,陪在她?身边渡过了一整个童年,他就克制不住心底泛滥的酸涩。

她?的过去,他都未曾参与,那个姓赵的凭什么能陪在她?身边。

妒,犹如毒药,在心尖熬煎着,不知不觉叫人变得刻薄。

搭在膝头的长指渐渐拢紧,裴琏深深吐了两口气,才看?向明婳,嗓音低沉:“方才是孤不对,不该对你那么重?的语气。”

见明婳仍垂着眼不出声,他默了两息,而后坐了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明婳错愕抬眸:“你做什么?”

“你若是生气,便打孤出出气,别不理?孤。”

说着,便牵着明婳的手往他脸上招呼。

明婳瞪大了眼,及时?收住:“你疯了啊!”

裴琏看?着她?,漆黑狭眸幽深如潭:“是,孤疯了。”

“你不理?孤,孤会疯。”

“你心里记挂其他男人,孤也会疯。”

明婳哑然,好半晌,才偏过脸,一边挣脱他的手,一边咕哝:“莫名其妙的,你给我松开……”

裴琏不松,颀长身躯反而朝她?倾去,目光幽幽地看?着她?:“除非你答应孤,别再想那个姓赵的。”

明婳拧着眉:“他都与吴娘子?成婚了,我还想他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