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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得很激动,手里是还拿着没吃完的薯条,身体微微前倾,一副生怕他不信的样子。

纪岑长长地哦了一声,放下汉堡,身体也跟着前倾,手肘撑在桌上,双手捧着下巴,一副特别感兴趣的样子。

“你们班主任都怎么说我的?跟我说说。”

回想了一下,酝酿片刻,齐妙想清清嗓子,压低声音说:“睡睡睡,一天到晚就知道睡,上物理课也睡,上历史课也睡,上我的数学课也敢睡!我真是奇了怪了,你们怎么能睡得着?你们这个年纪正是读书学习的大好年纪,脑子聪明,学东西又快,不好好珍惜这段黄金时间,一天到晚就知道趴桌上睡!”

女孩子清甜柔软的嗓音刻意学起中年男班主任来,有种莫名的滑稽和可爱,偏偏她自己还不觉得,还以为自己模仿得挺还原。

纪岑一瞬不移地看着她,用力咬了下唇。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笑,笑出来她可能就不愿意表演了。

“你们去隔壁29班看看,他们上课有睡大觉的吗?去问问人家纪岑,他考年级第一,是靠上课睡觉考到的吗?”

“又有天赋,又肯努力,所以人家才能考年级第一,我退一万步讲,就算纪岑他不学习,他以后也饿不死——”

说到这里,齐妙想忽然卡壳了。

纪岑正听得津津有味,见她不说了,问:“我饿不死然后呢?”

以后也饿不死。

谁让他爸妈会生呢,生了一个聪明的脑袋瓜子,还有一张好看的脸,就算不读书,纪岑起码以后还可以去娱乐圈当明星,你们爸妈呢?聪明的脑子没有,好看的脸也没有,不好好读书,以后想上街捡瓶子啊?

董永华那天确实是太生气了,因为他以前一直强调的都是,作为一个学生,是美是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好好学习。

事后董永华也跟28班的同学们解释了,说那天的例子举得不恰当,让同学们别放在心上,可那些气话也足以证明,虽然老师嘴上成天说什么外表不重要,其实心里面还是觉得29班的纪岑无论是从学习成绩还是外貌上,确实都无可挑剔。

齐妙想忽然发现她跟纪岑凑得有点太近了。

近到班主任说的那张可以进娱乐圈当明星的脸,就在她的咫尺之间。

清秀的双眼皮,花瓣状微微上翘的眼尾,明朗清晰的少年眉眼,以及淡粉的唇色。

她微微张嘴,有些看呆。

女生的眼睛又黑又亮,很难藏住情绪,尤其是在犯花痴的时候,一动不动,还傻乎乎的。

如果趁着这个时候逗一逗,一定能看到非常精彩的景象。比如她红起来的脸,比如她心虚又羞涩的躲闪。

可是纪岑自己也愣了,被她这样明目张胆地看着,他那聪明的脑袋瓜子一时间竟然也宕机了,最后微抿唇,往后一撤。

眨眨眼,纪岑轻咳一声,身体贴着椅背,拿起一根薯条,往她唇角一戳。

“喂,问你呢,然后呢?”

齐妙想回过神。

耳根悄悄发烫,她额了声,说:“后面的我忘了,反正就是夸你。”

最后她总结:“总之你绝对不差。”

纪岑哦了声,移开眼:“那你还嫌弃我。”

“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啊。”齐妙想觉得他简直在搞笑,“我崇…敬佩你都来不及。”

她本来想说崇拜的,但又觉得崇拜两个字有点太花痴了,于是中途又改了一个更严谨的词。

纪岑微眯眼,忽然笑了:“你什么我都来不及?”

“喜欢?”

“敬佩、敬佩。”齐妙想终于忍不住吐槽他了,“你怎么连这都能听岔。”

纪岑无辜耸肩。

吃完快餐,这会儿已经快八点了,再不回家就不礼貌了。

纪岑查了导航,发现两个人都需要先坐一趟公交车到中转站点,然后再各自坐车回家。

但是公交站台太冷,纪岑查了下下一趟公交车到站的时间,他们决定还是先坐在这里吹吹暖气,等车子快来了再出去。

看向窗外,看着马路上疾驰而过的车辆,和街那边的商铺夜景,还有对面正在玩手机的纪岑,齐妙想觉得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好了。

本来是幻想在放假的时候和卢文佳她们一起来吃麦当劳的,没想到第一次跟同学外出吃快餐,居然是和纪岑。

齐妙想下定了某种决心:“纪岑。”

纪岑抬起头,看她:“嗯?”

“你觉得我们现在算是好朋友了吗?”

纪岑失笑:“麦当劳都吃了,难道还不算吗?”

“但是我今天让你生气了。”齐妙想轻声说,“我这个人,性格不太好,跟我做朋友的话,可能会很累。”

她很清楚的自己的缺点,内向、不善言辞、不懂拒绝,内心脆弱,又特别的敏感,常常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陷入内耗,甚至为此消沉好几天。

顾旸说得对,就是因为本身不自信,才会那么在乎别人的想法。

可自信不是一天就能建立起来的,内向的人也不是突然就可以变成社交天才的。

她希望有人能给她时间,耐心地等她变得不那么内向,不那么敏感,也不那么别扭。

“我没觉得累。”纪岑直接说。

齐妙想微微诧异。

“你测过MBTI吗?MBTI有十六种人格,每一种人格都有他的优点和缺点,没人规定开朗外向就是好的人格,内向文静就是不好的人格,合群是个优点,但不合群只喜欢自己一个人安静待着,也绝对不是缺点。”

纪岑的语气听上去很稀松平常:“孤独不是病,如果你享受孤独的话,但如果你不享受,那就多交朋友。”

心里好像有什么被纾解开了,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不合群并不是缺点。

敏感内向的人不是矫情鬼,不是事多怪,更不是孤僻脆弱的怪物。

齐妙想愣愣地说:“你说话真有水平。”

“从书上现学现卖而已。”纪岑歪头,“不过你要是觉得我有点水平的话,以后有什么问题,就来问我吧,我知无不言。”

齐妙想有些犹豫:“可是这样会不会麻烦你?”

纪岑说:“朋友之间不就是麻烦来麻烦去的吗?”

齐妙想放心了,用力点头:“好!”

为了感谢纪岑今天的开导,她也说:“我懂的东西没你多,但是如果你以后有什么想倾诉的事的话,你可以跟我说的,当然,如果你不介意跟我说的话。”

毕竟他跟顾旸从幼儿园起就认识了,跟柏泽文又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而且他的朋友那么多。

而她,不过是他众多朋友中的其中之一。就算他想找倾诉对象,应该也轮不到她吧。

其实齐妙想也没指望纪岑会真的把她当成知心好友,能像现在这样,跟他成为关系还不错的朋友,都说近朱者赤,沾一沾他的学霸之气,学习他大方从容的为人处世,她就满足了。

听到她的话,纪岑只是微微一笑。

“我不介意跟你说。”

顿了下,他轻声说:“但不是现在。”

这句话太轻,而餐厅里太吵,齐妙想没有听见,她忽然指着玻璃外,喊了声。

“纪岑,车来了!”

只见他们要坐的那辆公交车正朝着公交站台驶去。

聊起天来都忘了要搭公交车了。

“快走啊!”

预感妈妈这会儿应该也快回家了,来不及想,齐妙想抓上纪岑的胳膊直接往外冲。

穿过这条街的人来人往,迎着晚风一路飞奔,纪岑被拉着,看到女生因为奔跑而扬起的发尾。

在公交车关上门的最后一刻,他被她拉上了车。

终于上车,齐妙想累得连刷公交卡的力气都没有,扶着胸口拼命喘气。

她怕冷,所以穿得多,因为刚刚的跑步冲刺,这会儿校服里的打底都湿了,黏在背上很不舒服,额头上也起了一层汗,黏住了刘海。

把书包背到身前,齐妙想想找纸巾出来擦一下汗。

有时候越想找什么东西,就越是很难找到。

往书包里掏了半天都没找着,纪岑已经猜到了她在找什么,说:“找纸巾擦汗是吧,别找了,我有。”

他直接从校服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

齐妙想感激地伸手。

结果纪岑没直接给她,而是说:“刘海捞起来。”

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出于信任,齐妙想没多想,捞起刘海,露出自己圆润的额头。

刘海留了太多年,现在忽然在其他人面前把额头露了出来,莫名有种没穿衣服的感觉。

忽然,啪地一声,一张纸巾往她额头上一拍。

齐妙想眨眨眼:“你干嘛?”

纪岑一本正经地说:“小僵尸,你现在已经被我用定身符给定住了,你不能动了。”

齐妙想:“……”

僵尸片看多了吧。

虽然觉得纪岑这样有点幼稚,不过他们才刚刚正式成为坦诚相待的好朋友,她不能扫好朋友的兴,于是选择配合表演说:“道长,能不能等我先坐下来再定我?”

纪岑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笑得胸腔震动,笑得一点都没有班草样。

最后还是司机大叔打断了他们的表演。

“同学,麻烦你们赶紧刷卡!然后坐到后面去!站在这里很危险!我一个急刹车你俩很可能就成植物人真的要去大战僵尸了知道不?”

“……”

“……”

等两个孩子老是坐后面去了,司机大叔才在心里悄悄感叹。

青春啊,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