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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天气渐热的原因, 安朗总感觉宫中的气氛很是躁动。

而他自己的身上也出现了一点小变化。

这天早上,安朗梳头发的时候突然感觉额间一痛,他伸手一捋, 竟然摸到了一根比头发粗不了多少, 但绝不是头发的东西。

他走向镜子,竟发现头上有两根纤长的、不断抖动的触须。

“!”

这是什么!为什么头上突然长东西了!

他这样想着,就见两根触须立了起来,空气中传来远方的味道, 他仔细辨别着,突然又觉得这若有若无的香气闻起来熟悉无比。

有一点兰草的清冷。

是最近出现在大反派身上的香味!

这段时间大反派总是神神秘秘的,早出晚归, 他一睁眼连个人影儿都看不着。

问他, 兰修就说是处理公事。

他还以为兰修出宫了, 结果这香气, 明明就还在宫殿之中!

安朗有些生气, 又有些疑惑, 大反派为什么要骗他?总不可能是刚谈恋爱没多久就腻歪了吧!

还没等安朗想通, 终陶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殿下, 新鲜出炉的点心来咯!”

“这还没到中午啊。”安朗惊讶道,就见终陶端着形形色色的糕点, 后面还跟着的几个仆从。

其中一位将砂锅打开,热气腾腾的鲜味扑面而来。

还有一丝微不可闻的药味儿。

“怎么又是这个汤?”安朗有些奇怪, 他已经连续喝了半个月这个汤了。

虽然这味道还不错,但天天喝任谁也受不了。

他怀疑地看向面色惴惴的亚雌, 这段时间的终陶仿佛被下了什么必须给他增重的KPI, 一天到晚都在给他弄吃的。

“我不饿。”

“殿下吃一点吧,吃一点对身体好。”终陶极力劝道, “这个点心是新来的厨师做的,殿下一定喜欢吃。”

“终陶,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呃……没有啊,殿下怎么会这么想!”

“那这个药味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生病了?”

“殿下怎么能咒自己呢!”终陶着急地摆手,“这是温补身体的!”

安朗冷哼一声,好呀,一个二个都瞒着他不知道在干啥!

“我要休息了,都出去吧。”

终陶小心翼翼地觑了觑安朗的脸色,还是鼓起勇气道:“殿下还是多吃一点吧!属下是不会害殿下的!”

安朗阖上门,他推开窗,门外的侍从离他的寝宫很远。

这是兰修前两日才调开的。

虽然不知道大反派为什么这么做,但这样一来倒是方便了安朗接下来的行动。

他蹑手蹑脚地从窗户翻出去,藏在翅鞘中的翅膀悄然放出,轻轻一振,他便来到了屋顶。

纤长的触须从头发丝里翘起来,风中带来的浅淡香气为他指明了方向。

安朗飞了许久,发现自己的寝宫早已看不见了,建筑群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树林。

他在这里也住了一年多了,竟从来不知道宫殿之中还有这样的地方。

安朗敛翅,轻轻地落在地上。

树林茂密,连修好的路也没有,显然不是一个供虫游玩赏乐的地方。

他顺着空气中时浓时淡的香气继续走。

风逐渐停了,味道便浓烈起来。

午后的温度逐渐升高,仿佛将这一丝清冷的兰香也染上热度。安朗伸手擦了把脸上的汗,他不听话的触须欢乐地抖动着,仿佛在大口啜饮这浓烈的香气。

他停在了一个黝黑的洞口前。

安朗的心跳久违地加快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危机,这样神奇的第六感就像是刻在他基因中的禁令,令他头皮发麻。

地底的风分外凉爽。

将那一丝兰香送入他的肺腑。

安朗踯躅片刻,便抬脚进入。

深入底下的走道,全由巨石铺就,一点光亮也无。

安朗伸手扶着石壁摸索着前进,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小时候听的童话故事,蓝胡子的新娘到底该不该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去打开地下室的那扇门。

但若是不想让新娘打开,蓝胡子为什么要给她那把钥匙?

他引诱着、盼望着新娘发现他的罪恶。

一道门堵在了尽头。

微弱的光线自里面投出,似有若无的香气像是蛛丝,紧紧缠绕着安朗。

这一丝香气就是那把被留下来的钥匙。

安朗猛地推开石门。

石室中点着数盏灯,繁复的缠枝纹路,中间托举的却是最原始的蜡烛。

猛地灌入其中的空气,使得灯火摇曳,墙上不断拉长又缩短的影子,像是葳蕤而生的野草。

正对着安朗的那面墙上,有一个被镣铐与锁链囚禁在铁架上的人。

银白的长发沾染了汗水而不再柔顺,它们像是被搅乱的绸线、被蹂躏的干草。

他垂着脑袋,整个人的重量尽数放在了吊起双手的锁链上。

那并不是两根锁链。

自手腕处起,便有数根铁链禁锢着,一部分套在手臂,一部分嵌入肉中。

铁架上还有几根已经断裂了的链子,崩碎的手环有一部分落在了安朗的前面。

不断返祖化,又不断复原。

清冷的兰香夹杂在血液的腥甜中。

安朗慢慢走近,昏迷中的雌虫依然有着极高的警惕,他被汗水打湿了的睫毛动了动,紧接着便睁开了一双粉色的眼瞳。

“你来了。”兰修勾起一抹笑容,他的语气非常平常,并不惊慌,也并不奇怪安朗能找到这个地方,“殿下总是出乎意料的敏锐。”

“这就是你所说的公事?”安朗冷声问道。

兰修缓慢地眨动着眼睛,他的额前全是冷凝的汗水,蜿蜒的发丝贴在脸上,并不舒服。

雌虫沉默。

安朗不再多说,他伸手去够雌虫身上的锁链。

“殿下,不用。”

兰修开口阻止了安朗的动作。

“危险期还没有过去。”他停顿片刻,“殿下回去吧。”

“危险期?”安朗凑近兰修,雌虫浑身都是伤口,尤其是双臂,那是螳族最容易返祖化的地方,“你身上发q的信息素都要飘出宫殿了。”

兰修脸色苍白,他粉红色的眼球机械般生硬地移动,他垂下头,解释道:“并不是故意骗殿下。”

“你当然不是故意骗我,你只是等着我自己去发现。”安朗声音平淡,“如果我没有,你就每天折磨自己。”

“在虐待自己的同时感受到久违的安心与快乐,然后告诉自己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爱你。”

“你一边打着为我好的名义,一边推开我。”

“你想保护我,也想把我撕碎。”

“你怕我惊恐厌恶的目光,但是又忍不住想吃我。”

“你没有骗我,你只是不相信我。”

听到这里,表情平静的雌虫抬起头,粉色的眼睛像是浸了泪水,又像是燃起了火焰。

一种比食欲更深刻的欲望嵌在他眼睛里。

涌动的虫纹在他身上四处攀爬,从脖颈爬上脸颊,又从手背攀向指尖。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浓烈的兰香自身上散发开来,它们在狭小的地下室中萦绕,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

“我没有不相信殿下!”

“既然你喜欢痛,我也可以满足你。”安朗一边说着,一边去找陈列在一旁壁架上的刑具。

鞭子。

刀。

拍板。

各式各样。

安朗不喜欢血。

他思索片刻,便踮脚去够壁灯上的蜡烛。

这里的壁灯或许是很久之前安上去的了,底部已经生锈,在安朗的拉动下咯吱断裂。

上面的蜡烛尽数倾倒。

“殿下!”

锁链发出剧烈的撞击声,火光被黑暗笼罩,安朗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挡在身前的白色身影。

璀璨的双翅从翅鞘中放出,在烛火下呈现出玫瑰一样的粉色。

安朗偏头,就见铁架上的锁链尽数断裂。

“……”

安朗猛地推开兰修,尚且虚弱的雌虫猝不及防之下摔倒在地。

“这些锁链根本就锁不住你,是你自己不肯离开!”

“明明是你自己不想来找我!”

沸腾的情绪只出现了一瞬间,安朗垮下肩膀,他摆摆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明白我们再说。”

他拉开石门。

“嘭”的一声巨响,一只手从他肩膀上方越过,用力地推上。

那只手臂皮开肉绽,还挂着两个嵌入皮肉的铁环。

“别走!”

那只手从他颈部穿过,搭在了肩膀上。

兰修紧紧抱住安朗,他比安朗更高,此刻却弯下了脊背,将汗湿的脸颊埋在雄虫的颈窝。

“我错了。”

“……”

越来越多的白色线条从兰修身上射出。

它们在整个石室中蔓延,一点一点将整个出口封住。

安朗感觉脊背发凉,他其实没那么生气,刚才只是做给大反派看的。

谁知道好像用力过猛了。

“那个……”

“没有出口了。”

他们同时开口。

“九月,大部分螳族都是这个时间点诞生的。”兰修继续说道。

九月温度升高,好像就连地下的石室中也灼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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