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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嘉珩已经在自己的寝殿中设置了一个沙盘,根据看到的那些笔记书籍上的记载,将沙盘堆成他认为的美洲形状,然后就开始琢磨,这么大的地盘,应该如何去征服,如何去统治。

圣上皇后知道了徒嘉珩的举动,其实内心都很高兴。皇后一直以为自家儿子性子其实有些软弱,如今一看,竟是不然,不免深感欣慰,当下,与娘家还有几个亲戚家里联系愈发频繁起来。

而圣上这会儿甚至有些懊悔,这儿子虽说不够机变,但有这样的心志毅力,其实也不是不能委以大任。

只是如今话已经出口,父子乃至夫妻之间的隔阂已经出现,便是真的封了徒嘉珩做太子,也难免互相猜忌,到时候父子相残,夫妻反目,岂不是更糟糕?

因着朝廷已经连续几十年都在驱逐传教士,那些西洋商人都只能在小范围之内活动,所以,朝廷对于西洋那边的了解,竟是还停留在几十年前,因此,即便圣上叫人极力搜集,最后关于美洲的资料也很少。

圣上并不想叫传教士再进来,一个想要让神权凌驾于军权之上的宗教,就不该存在。

如此,想要打探那边的情况,就变得比较困难,最好还是亲自叫人去看一看。

朝廷虽有水师,但总归只在近海游弋,反倒是民间商船,走的地方很远,之前还有人按照前朝郑和出海时候的航线顺着海岸线一直去往非洲的。

不过,如今那边最大的买卖是奴隶交易,有人还买过一些回来,说是唐时的昆仑奴,但这些人长相不符合大家审美也就算了,人高马大的,吃得又多,还不如普通的佃户能吃苦,大家都不买账,直接砸手里了,之后便没人乐意过去了!

就像是皇后想到了顾晓手底下的船队一样,圣上也想到了这个。

圣上手里也有商船,但是主要是往东洋那边的,这路上风平浪静的,当初有那等落魄武士,弄个木盆就敢下海,可见来回难度委实不算高。

能在这里来回的船队,横渡大洋显然是不够的,想要更好的船,还真得看那些经常出海的海商。

圣上不太好意思直接找顾晓,琢磨一下之后,就写了一道手谕,命人南下,观察南边那些出海的商船还有西洋那些船队的船只模样,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登上这些西洋的船只,去美洲看一下。

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用官方的身份,但圣上自己心虚啊,他是想要去夺地盘的,真要是叫西洋那些人知道了,哪里还肯让他们知道内情。

中原人的模样跟西洋那些人又极为不同,西洋人即便有黑发的,那也往往高鼻深目,而且日常举止姿态,都颇有不同,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所以,也不好行什么用间之事,只能当做是民间往来,还不能有什么太明显的商业特征,最好就是类似于士子游学的形式,如此不会引起对方的警惕。

圣上将心中所思写在手谕上,然后便叫夏守忠送到通政司,叫他们尽快行动,毕竟,那美洲距离中原万里之遥,去上一趟,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力气,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圣上是天子,自然随随便便就能有许多人为他效力,而到了顾晓这边,却得先以前程吸引,再以重金赏赐,才能叫人放弃已经走熟的路线,走向未知的未来。

徒嘉钰绘制的新船图纸果然比之前的船只更有优势一些,虽然速度没有提升,但是,稳定性更强,载重也更多,不仅能跟寻常的宝船一样通过船舵改变方向,还能通过船帆改变方向,当然,这对水手的要求会更高一些。

这艘船造好之后试航了一次之后,大家对此就有了信心,直接大肆从其他船厂采购了一批已经阴干好的木料回来,就开始赶工继续造船,等着来年选个黄道吉日,一路向东,横渡大洋,看看传说中那个遍地是黄金白银的大陆,究竟是什么模样。

皇后都不知道顾晓手底下的人居然这么有行动力,还是顾晓过来委婉地表示,今年的收益多半都投入到造新船上头了,今年分红不多,她才知道这事。

到了这个时候,皇后哪里还在乎什么分红,攒再多的钱有什么用,便宜不知道哪个贱人的儿子吗?

她现在连给后宫的赏赐都吝啬了许多,圣上不掏钱,她才不从自己的私房里头掏。那是圣上的后宫,跟她有什么关系。在王府,她若是有心,还能叫下面侍妾如同丫头媳妇一样过来侍奉,如今嘛,呵呵,低位妃嫔首先要对自己的主位娘娘负责,而能做到主位娘娘的,皇后便是有权支使,却也不好真的这么做,显得太过刻薄。回头被圣上知道了,还当自己给那些妃嫔穿小鞋呢!

因此,皇后直接说道:“弟妹不必如此,这探索航线之事才是重中之重,只要此事能做成,钱财又算得了什么!钰儿跟末儿都与珩儿跟亲兄弟一般,到时候,还得他们兄弟几个互相帮衬呢!”

这明显就是封官许愿了,顾晓忙说道:“臣妾不敢,小儿自当为殿下效力!”当然,得你们给得足够多才行,要是只想拿自家当作前驱,那还不如自个单干呢!

皇后显然很明白那个道理,她笑吟吟说道:“那美洲论起土地广袤,比起中原尤甚,到时候画地而治,更添和气!”

对皇后来说,那真是宁可给侄子,也不给庶子。你们都要夺我儿子的皇位了,我在外头辛苦一遭,也还要分润你们不成?凭什么啊!

虽说这话是皇后说的,但是顾晓也当自己信了,皇后真要是撇开自己,想要成事,不知道得额外费多少工夫。

至于指望圣上出钱出人,朝堂上也有许多掣肘,谁知道圣上什么时候腾得出手来。尤其,许多朝臣更倾向于保守,未必乐意花国库的钱,给不可能继位的皇子打出一块新的疆土来,这对于大多数朝臣来说,根本没有好处!

与其到时候在朝堂上扯皮,不如先起了炉灶,等着徒嘉珩略大一点,就干脆叫他跟徒嘉钰一起出海,将摊子支起来再说!

当然,光是两个半大的少年便是身份高贵,想要成事也不容易,但不是还有亲族吗?皇后母族郑家跟当年那个荥阳郑氏有些关系,不过早就是旁支了。但是这么多年来,族里也出过不少人才。

如今圣上既然不打算叫徒嘉珩做太子,那么,肯定不会再抬举郑家,免得叫新君为难。

以读书科举晋身的人家,有一个麻烦就是,要是两三代没人能做官,那就要落魄下去。

圣上尚且还在壮年,日后另有新君,也不会用郑家,郑家难道还能蛰伏大几十年吗?到时候就跟寻常百姓也没什么区别,还不如趁着现在,另寻出路呢!

除了自己之外,当年太子妃娘家沈家同样是这个问题,被义忠亲王谋逆之事牵连,直接禁了子孙三代科举。如今老一辈人还活着,还有些威望,另外也还有些薄产,还能维持,等着老一辈过世,三代之后想要再支棱起来,还得看运气。

尤其,她跟太子妃本来就是表姐妹,徒嘉珩以后又是过继给义忠亲王,定然也是记在太子妃名下,这双重关系之下,不怕沈家不肯干。

这些人,都是可以跟着徒嘉珩出去的,他们留在中原只能是有志难伸,还要被打压,不如到了外头,纵然一开始筚路蓝缕,但总能建功立业,回来就是衣锦还乡,只有叫先人欣慰的。

倒是徒嘉珩妻族太单弱,说是太上皇的母族,结果太上皇当政的时候不加恩,轮到自己退位了,反而想起来了,拿着自己儿子出去给母族做脸面!

不过,这几件事也算是太上皇对自家儿子的亏欠,因此,这出海建国的事情,最终还是得落在太上皇头上,只要叫太上皇开了口,圣上便是想要反悔,那也不行,毕竟,他一直标榜一个孝字呢!

皇后想到此节,略微心平气和了一些,又叫人拿了一些史书进来,准备看一下,自己究竟需要准备多少东西才行。

顾晓从宫里回来,徒嘉钰也从弘文馆回来了。

他自从跟徒嘉珩夜谈了那么一次之后,似乎一下子就成熟起来了,甚至还异想天开,觉得自己可以娶个大海商家的女儿做王妃,到时候出海的话,也能叫岳家一起出钱出力。

顾晓听得哭笑不得,忍不住敲了敲他的脑袋:“你真要是这样,那就真的要被人笑话了!宗室里头除非是那些爵位已经到头了的,要不然的话,谁肯跟商家结亲,最多找个商户家的女儿做妾!而那等大商人,便是想要献女,也得找那等真正有权有势的,你一个空有爵位的宗室,人家可未必看得上眼!所以啊,你也别搞什么标新立异的把戏,老老实实娶个大族之女回来做王妃算了!而且,既然你想好了要出海,那之前的条件就得再增加,要不然,总不能以后跟王妃分隔两地,叫你媳妇在京城跟我这个婆婆待一块,你自个在外头逍遥快活吧!”

徒嘉钰倒也不沮丧,这年头的婚姻,本来也与爱情没什么关系,所以,他觉得,自己的婚事还是应该更有用一些,不能直接娶个海商家的女儿,那最好娶个有着军中背景的,出海这种事情肯定不会一帆风顺,说不定是要抄刀子打仗的,他手里可没这样的人才,到时候只能是依靠外力,姻亲总要更可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