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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有威瞻出来说话:“皇上现在查亏空,他当年的账面抹得干净,他不提就以为大家忘了当年的事儿?现在开始查大伙查的理直气壮。这要是只有一次也就算了,咱们算算,除了铁牛还有抽水机,还有割麦子的那个锯齿机,还有翻地的那个什么机,这些哪一样不赔钱?每年都在赔,是不是年年都是进出口商行给他平账?”

四周都是起哄声。

老六阿哥说:“这是进出口商行的生意,做生意有赔有赚。进出口商行没少卖造办处工厂出来的玩意儿,想卖就要看看好不好用,只有用过了才能定价。每年春种秋收那叫赔钱吗?那叫投入!你们做生意不买点材料给点工钱啊?这就是材料钱和工钱!你们只看到花钱了没看到挣钱!”皇上的那不是亏空!

满都护阴阳怪气地说:“可不是吗?我们这么多年都没看到进出口商行赚钱,要是能知道就早知道了,到了这会怎么赚钱的?赚了多少?我们还是不知道。”“你让我们投点银子进去,咱们不是空手套白狼,也让咱们跟着赚点。”

“是啊!不兴吃独食啊!”

下面各种议论都是,有的说进出口商行的总行在山东莱州,光是每日办差用的房子都有一条街,又说光是家眷都住满了半个莱州城。在大家的言语里,进出口商城就是一块肥肉,别说去咬一口了,就是摸一把油水都很充足。

老六阿哥说:“进出口商行的事儿你们也别想了,哪有天下的好事儿让咱们家全占了的道理。本王也不会玩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本王没拿过进出口商行的银子,你们可以去打听,去查,别说本王了,皇上,十三弟,乃至于九妹妹自己都没拿过。今儿这事儿到此为止,您们也别想什么歪门邪道,那商行到处是秘密,别最后因为探听机密被逮着了。”

有人立即嚷嚷:“被逮着又如何?”

老六阿哥就把对待宗室的安排说了:“巧了,今儿爷跟大伙说说皇上对宗室的安排,若是不服气尽管犯事,最后能落个闲散宗室名头。说到闲散宗室,大家别不服,婚丧嫁娶都有银子,哪怕是你们的妾,只要生过子女,死了也有丧葬银子,你们的闺女儿子都能领钱粮,你们自己一年能领二十四两银子四千多斤粮食,更别提过年过节了,另有各种米面茶油能拿。”

又有一人说:“这还比不过七品官的俸禄。也就是八品九品,还一年二十四两银子,爷一顿饭就不止二十四两,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老六阿哥恼了,就说:“看不上啊?看不上你也别做这个宗室子弟了,另谋高就吧。”转头问老五阿哥:“这是谁家的?出宗室为民,赶紧办好。”

这是来真的啊!

现场一片混乱,众人一股脑跑过去拉着他们老兄弟,求情的讨饶的都有,老六阿哥就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看不上自己离开自谋生路去吧,朝廷养不了这么多人了!”

顺治皇帝入关的时候,闲散宗室都已经有七八百人了,这些年繁衍生息,这人数真的很吓人。光是康熙的孙子都一二百号人,“日”字旁的字都不够用了,有些堂兄弟都开始重名了。

这些人都连连称是,又把刚才说话的那人拉来给老六阿哥赔罪,人家一口一个叔叔,老六阿哥这人和老五阿哥一样,两人都是性子软的人,眼看着道歉的人态度谦卑言辞恳切,也就放过了。

这些人随后找了各种理由离开,然后一股脑汇聚到了八阿哥家里。

老六阿哥说国库压力大,但是在这些人看来,国家正蒸蒸日上,怎么会有压力!

前不久钱粮斗法的时候,别说宗室了,八旗的旗人照样能领到钱粮,光凭着这个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

在大家看来,这就是老四他不想养大家了!

于是在八阿哥家里,宗室的爷们纷纷叫嚷,有的说太宗皇帝世祖皇帝圣祖皇帝都没这么无情,只有他,这就是活脱脱的孤家寡人!

前不久被贬为庶民带着全家发配到山西的苏努是努尔哈赤嫡长子褚英这一脉的子孙,这一脉的子孙常常想:要是褚英不犯事儿,这会当主子爷的是谁还真不好说。

而且苏努这一支不是第一次被逐出宗室,皇太极做皇帝的时候就被逐出过一次,不过后来他有个叔祖有战功,就又回到了宗室。

这时候大家把苏努的事儿拿出来讲,苏努也是一把年纪了,从京城走到山西这一路肯定吃苦。不少人就开始哭,今儿是苏努,明日是谁就不好说了!一时间颇有些兔死狐悲的味道。

于是都求八爷给大家做主。

八阿哥这几日思想上还在拧巴,而且对海棠有着深深的忌惮,他安抚了这些人,承诺要帮着大家讨回公道,但是必然要等到海棠出京城了才行。

得到了八爷承诺的宗室就离开了。

老八阿哥在家里思来想去,把海棠小时候的言行举止都给回忆了一遍。小时候的海棠就聪明,知道怎么做能讨大人欢心,哄得太皇太后和太后祖母都疼爱她。从小心眼就多,从读书开始,一步步地攫取权力,从小就爱布局……他想了很多,觉得要是这妹妹是个阿哥,只怕这会比老四做得更绝!

尽管他不想承认,他已经在心理上被海棠压制了,有种无法反抗的无力感。

海棠晚上回到郎惠园,扎拉丰阿接着她,两人一起回后院。

扎拉丰阿虽然在宗人府上班,但是他这差事干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就是一个富贵闲人。最近的爱好是和如意馆里的洋画师们交流绘画技术。

进门后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前不久皇上来咱们家了,在园子里转了一圈,说是房屋粗糙了些,问您要不要重建,他说圣祖爷的库房里有银子。”

粗糙吗?

这是妥妥的静谧公园风啊!改了就变了味道了。

两人一起在园子里溜达了起来,走到了河边,就看到月季花墙对面有画架。

扎拉丰阿就拉着海棠去欣赏:“这上面的油料干得慢,放在这里晾着,今晚上没雨,等明天干了再来接着花。闺女走的时候说让把她画在这里,估摸着回来就能完稿。”

海棠觉得扎拉丰阿进步很大,点头说:“到时候做个好看的画框给装起来,还真别说你这画看着有几分意思了,我都想找你订一副了。”

扎拉丰阿立即说:“咱们谁跟谁啊,您尽管吩咐,就是闺女也要往后排一排。”

海棠笑起来,伸手在他脑门上点了一下:“老夫老妻了,你倒会油嘴滑舌。”

“这怎么是油嘴滑舌呢?这才是正理啊,都说听媳妇的日子才能好,看看咱们家,比比伊都立,这话可见是对的。”

“他又怎么了?”

“把外面养的接回来了,家里鸡飞狗跳,别提了,他那是咎由自取。格格想要什么样的?奴才要提前准备颜料。”

“嗯……画一幅全家福吧,咱们四口都画上。”海棠充满感慨地说:“过几年儿子娶了媳妇,闺女嫁了出去,就剩下你我两个老东西了。所以这种一家四口的日子不多了,早点留点什么做做纪念。”

扎拉丰阿的思想如大部分人一样,觉得儿子就是娶了媳妇也是家庭里的一分子,因为儿媳妇的到来,到时候他们小夫妻有了孩子,家庭更庞大了,这是好事儿。但是海棠已经想好了,等儿子成亲后就把他们小两口给赶到西边的院落居住,没事儿别来烦自己,不需要儿媳妇跟进跟出的侍奉,更不需要立规矩,海棠就盼着清清静静,保持距离,最好平时别来往。

海棠甚至不想让他们住在自己的园子里。

她就说:“你说,咱们在这园子中间拉一道墙如何?那半边园子当我送儿子当成婚的礼物了。”

扎拉丰阿不同意:“这园子是西郊独一份的,您要是真不想和孩子们一起住,不如和皇上商量给儿子单独再辟出一块地来。”

海棠摇头:“我要是说了,他肯定会打隔壁的主意。”

隔壁是裕亲王保泰的园子,就雍正那记仇的脾气,他忍保泰忍了很久了,肯定会把这园子拿下来给弘阳,一来是这园子位置好,二来是挨着郎惠园,把外甥晨昏定省都考虑进去了,说不定到时候会让两处园子中间开一个小门,更方便弘阳来请安呢。

海棠叹口气,这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初康熙为了安置哥哥亲自来看工程进度,现在雍正恨不得把保泰给拆了。所以银行的事儿要办,还不能急着办。太急了就容易生出缺憾,最后沦为敛财的工具,一旦带来了精神创伤,无论是百姓还是民间都对银行不信任,想要再创建银行难上加难。后面就是有人想再次组建银行,也会因为自己这个坏头遭遇非议。

等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