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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凇先生如同初见时一般,一身雪白的道袍,白发半挽了一个斜斜的发髻,簪着一支青玉的发簪,别无配饰,一身风光霁月的进来了。

他一见郁宁便是一怔,随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释然的笑道:“我就在想天底下哪来这么多姓郁的先生,今日一见,果然是阿郁你。”

“见过雾凇先生,先生快坐。”郁宁拱手见礼,因为雾凇先生是长辈,他自然是不好坐在主位上的。他请雾凇先生在左首坐了,这才在雾凇先生下首落座,这才腼腆的说:“您就别打趣我了。”

雾凇先生看着他道:“阿郁,我明明是在夸你。”

郁宁苦着脸说:“您有所不知,师公已经训过我啦。”

雾凇先生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摇头笑道:“他训你作甚?我若是他,高兴都来不及。”

郁宁向雾凇先生展示了一下自己被打肿的手:“这可真不是高兴的模样。”

雾凇先生之前便看见了郁宁有些红肿的双手,不过不好问罢了,此时知道缘由,笑眯眯的说:“那想必是爱之深责之切。”

“之前听你师公说阿郁你不愿意随他们来长安府么?怎么又改主意了?”

“发生了点事儿。”郁宁含糊的把这话题带了过去:“雾凇先生您找我师公可是有什么要事?他现下有些要事正在处理,实在是腾不出空子来。”

雾凇先生听罢无所谓的道:“是么?那就叫他先忙去,我原也不是找他来的……我其实是来找你的,阿郁。”

“找我?”郁宁一时半会儿也没想明白有什么事儿能让雾凇先生来找他的,就听雾凇先生道:“阿郁你可记得之前我赠你的那个荔枝的法器?今日我来,便是为了向你求此物的。”

“自然记得。”郁宁问道:“先生可是有用途?我这就叫人取来。”

没想到雾凇先生摆了摆手拒绝了:“不忙,是我一个小辈托到我的手中……现在一看,给了你正好。”

“什么事儿?”郁宁眨了眨眼,有些兴趣,随后又有些怅然的低下了头:“不过我近日里身子不太好,太医嘱咐了要静养。”

雾凇先生听罢上下打量了郁宁一番,见他实在是不像哪里不舒服的样子,关切的问道:“可是哪里不舒坦?”

郁宁回答道:“就是富水城那回……有些不知死活,把自己给伤着了。”

雾凇先生略懂一些医术,便让他伸出手来,郁宁依言伸手,雾凇先生在他脉上一搭,良久才道:“经脉确实是有些损伤……怎么是新伤?你近几日做了些什么?怎么又伤上加伤?”

郁宁呐呐的道:“昨日护国寺的护国神树叫雷给劈了,我便去试了试手为护国神树讨了一分生机,就这样了。”

“确有此事。”昨日雾凇先生还没到长安府,但是发生了如此大事他自然是知晓的:“不是说是顾梦澜他出的手么?”

“是我做的,我师公叫我练练手,结果我才疏学浅,就又伤着了。”郁宁解释说。

“护国寺有他的神仙局在,要你出什么手?左右不过枯木逢春,还能伤着你?”雾凇先生瞬间就把情况分析了个七七八八,知道是顾国师有意要历练郁宁,但是左思右想有他那神仙局在,只要那护国神树不是叫雷劈成了灰烬,怎么也用不上什么大局。“你还动了其他东西?”

郁宁有些羞愧的说:“……是我浅薄,无意间勾动了国运,这才有些不好。”

“国运?”雾凇先生缓缓地挑起一侧的眉峰,倒有些意外,“你师公打你打得好,是该打。国运是什么东西,你也敢去碰?”

雾凇先生想了想,道:“那便罢了,你两次出手,次次负伤,怕是你也察觉出了其中不足……阿郁你好好静养一段时日,本就几近年关,又有昨天护国寺一事,你师公接下来怕是也没有什么闲暇了,近些日子我也会停留在长安府,你若有什么疑问,只管来寻我就是了。”

“那您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到时候先生可不能嫌我烦。”郁宁转头吩咐了芙蓉一声,叫芙蓉把他那个荔枝法器取来。芙蓉听了思索了一番,依言去了,没一会儿便回了来,在郁宁耳边低声禀报道:“奴婢寻了片刻,并未寻到您所说的那个荔枝的摆件。”

郁宁仔细想了想,拍了拍脑袋,这才想起来那个荔枝摆件好像被他丢在现世了,这现世暂时也是回不去的,这法器自然也就给不了雾凇先生。雾凇先生见郁宁神色有些尴尬,不由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郁宁心里一阵后悔,早知道就不偷这个懒把荔枝法器也放在这头了,又不能与雾凇先生说找不到了……长辈赠给晚辈的东西,晚辈不好好留存着,还找不到了,换了谁也不舒坦,郁宁只好站起身拱手赔罪,道:“先生恕罪,这法器我一时疏忽给忘在平波府了,没给带回长安府来。”

“……不凑巧罢了。”雾凇先生虽然与郁宁只有几面之缘,但也知道几分郁宁的秉性,知道郁宁刚刚既然已经痛快答应了,自然不会临时反悔,他道:“既然如此,那今日我先告辞了……回头你见着顾梦澜,便也替我向他问声好,问他一句他手上可有类似的法器,若有,我愿以物易物,必不叫他吃亏。”

“是。”

说罢,雾凇先生起身就要告辞,正在此时,外面进来一个人,正是顾国师,他看着雾凇先生要走的模样,道:“雾凇,怎么才来就要走?可是阿郁招待不周?”

雾凇先生一看是顾国师来了,便也不急着走了,打趣道:“这不是听说你忙得很,就不多叨扰了么?与阿郁有什么干系?”

郁宁瞅着顾国师谈笑自若的神态,半点看不出半刻之前还失魂落魄的模样,见礼道:“师公。”

“坐下吧。”顾国师在上首落座:“方才听你说要求一件法器?什么法器?”

雾凇先生也跟着坐了下来:“有助于学业的,我有个晚辈打算走仕途,我自然要为他打算。”

“你的晚辈?”顾国师一手支颐,道:“走仕途?直接求我不比你布个风水局来的有效么?”

“你以为当你的走狗名声好听?”雾凇先生下意识的嘲讽了顾国师一句,道:“你若有,我以物易物就是了……不提这些,你怎么也伤了?”

顾国师的左手此刻已经被好好地包裹了起来,几层纱布盖着,上面还有些血迹,看着是有些惊心动魄。提到这个,顾国师气不打一处来,瞪了一眼郁宁道:“还不是为了这个兔崽子!你不知道他有多狗胆包天,才学了几天风水,就敢把手伸到国运上……”

还招得梅先生与他起了嫌隙,不过借此机会也叫他得知了他在梅先生心中的地位,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方才阿郁与我说过了,他也是无心之失,你打过也就算了,何必太过苛责。”雾凇先生问道:“可是这与你手伤了有何联系?总不至于是打他反而打伤了你自个儿吧……阿郁还敢还手不成?”

殃及池鱼·郁宁:“我怎么敢……”

顾国师恼怒的道:“雾凇你这老狗,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不成?”

雾凇先生这才摇了摇头:“既然不想说那便不说,难道我还会逼你说?你扯阿郁作甚?你怎么说也是国师之尊,遇事就去拿徒弟当挡箭牌,你还要脸不要!”

郁宁一脸向往的看着雾凇先生怼他师公,这简直就是神人也!

“你还有什么事?没事就滚吧,我不送了。”顾国师恼羞成怒:“你也知道我是国师?今日就叫你知道我国师府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来人!把他给我叉出去!以后这老狗再敢来,直接赶走!不用通禀了!”

下人们静立于一侧,闻言正要上前,就见郁宁悄悄摆了摆手,于是所有人又回了原处,不再有动作。

雾凇先生舒舒服服的坐在椅子上,还真就不走了:“怎么,顾国师一朝得势,连口饭都不舍得给我这旧友吃了么?我还真就不走了。”

“你们都是死人?还不快轰他出去!”

郁宁憋着笑上前打圆场:“师公,雾凇先生方才说若我有什么疑惑不解的地方,可以向他求教……我还不知雾凇先生居于何处,不若一会儿就叫我送先生回去吧。”

顾国师斜眼看着雾凇先生:“你倒是大方。”

雾凇先生理了理自己的袖子,一派的潇洒自然:“阿郁与我有缘。”

“那也是我和阿若的弟子,你想都不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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