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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最后,她把半辈子积攒的豁达一块儿压上,对江初的态度仍然斩铁截钉。

“江初,我不可能理解,这辈子你都别指望我能理解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给我记着一件事,我之所以没有打断你的狗腿,不是被你那些屁话给感动了,是因为我是你妈。”

“我亲儿子要去走一条挨骂的路,这世界上至少得有一个人支持你,那个人必须是我。”

“不是支持你往前走。是等你以后有一天终于崴脚了、清醒了,想回头没脸不敢回的时候,至少知道不论到了什么时候,你妈都一直在屁股后头跟着你,撑着你。”

“懂了么?”

老妈一个字一个字说完,红着眼睛问江初。

这些话江初没告诉覃最。

这是他向覃最隐瞒的唯一一段话——跟以往他不想让覃最有压力的那些理由无关,江初纯粹觉得这是老妈跟他两个人之间的事。

是独属于母子之间,最自私也最无私的感情。

“有两个儿子的感觉是不是也挺好的?”江初又碰碰老妈的腿,逗她说话。

“这话你留着以后跟覃舒曼说吧。”老妈冷哼一声。

“谁妈谁哄吧。”江初笑笑,他已经彻底看开了,“我想想回头怎么劝我爸。”

“你管他干嘛?”老妈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提起江连天就烦。

“你爸那个熊样儿,”她皱皱眉,一秒切换双标模式,“告诉他就我说的,想管儿子自己去生一个管。吃饱了撑的一天……”

“哎。”江初乐得不行,“您怎么这样。”

老妈喝了口茶,又斜眼看他。

看着看着,她突然低头凑近了些,轻声问:“你跟我说实话,你跟那孩子……到什么程度了?”

这问题就有点儿尴尬了。

江初跟她对瞪一会儿,讪讪地笑了下。

“你打听这个干嘛啊。”他挪开视线去拨方周养的兰草。

“手别欠,这破玩意儿挺贵的还。”老妈朝他手背上抽一巴掌。

“我去刷碗。”江初应付着就想走

“他脖子根那块,你弄的?”老妈一把把他摁住,“我警告你江初,人还是个学生,你别跟心里没数似的!”

“不是,您眼睛怎么那么好使啊?”江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以前我脖子上一个大牙印你不都不好意思直接问我么?”

“那时候你俩就这么着了?”老妈愣愣,突然眉头一皱。

“也没有。”江初脸都快麻了,“我怎么跟你说……”

老妈都没给他说的机会,兜头就朝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怎么了这是?”江初人都傻了。

“他一个小孩儿,你就给我……”老妈咬着牙又抽他两脖子,一脸说不下去的表情。

“没!”江初反应过来,差点儿没从地上蹦起来,“哎哟妈,不是你想那样。”

“我可查了啊,你们这样的容易得病!”老妈够不着打他了,又指着他压着嗓子警告。

“行了我心里有数。”江初彻底没耳朵听了,转身就朝厨房溜,“您快别瞎操心了。”

哪有亲妈聊这个的!

覃最正透过厨房的窗户朝小花园的方向看。

他听见江初跟他老妈不知道在说什么,刚想侧头仔细听听,江初就跑回来把厨房门一扣。

“你关门干嘛?”覃最非常自觉,过去两步就要给拉开。

“没事。”江初拦下他,一把抱住覃最搓了好几下,又往下拽拽他的毛衣领口看一眼。

“我妈这眼神儿。”他笑着“啧”了声。

“看见了?”覃最的反应跟刚才江初似的。

“啊。”江初弹弹他的脸,这会儿也不紧张了,光想笑,“咱妈厉害么。”

“我在她眼里得是个什么形象?”覃最笑不出来,拧拧眉毛一本正经地惆怅了一下。

“大概是被我无耻蒙蔽的小可怜形象吧。”江初又笑了,在覃最屁股上抓一把,“等会儿一准给你塞个大红包。”

“不能吧。”覃最简直是心领神会,也笑了,“我都快比你高半头了。”

“这事儿跟高矮有关系?”江初眉毛抬了抬。

“没有么?”覃最学他挑眉毛。

“行。”江初笑着在他嘴上飞快地咬一口,“你等过会儿咱们回家的。”

“那你别碍事。”覃最把他朝旁边掀开,“我赶紧刷完。”

“我小狗真懂事儿。”江初不走也不干活,继续挤在旁边搂着覃最,一会儿捏捏腰一会儿摸摸肚子。

“哥。”覃最喊他一声。

“嗯?”江初从身后圈过来,贴贴覃最的脖子。

他这会儿什么顾忌都没了,是真的安心。

“从这儿能看见我那天坐的地方。”覃最朝窗外抬抬下巴。

“嗯。”江初跟他一块儿朝外看,“那天我从在这儿往外看,你已经跑了,打电话也没接。”

“当时如果看见我了呢?”覃最问。

“看见你?”江初亲他一口,“看见直接就给你拖回家揍孩子了,根本不用折腾后来那些。”

覃最嘴角翘着,朝江初鼻子上抹了一指头洗洁精。

从老妈家里走之前,覃最果然收到了一个大红包。

大得都有点儿过了,江初接过来垫了好几下,感慨着说:“这得抵我好几年了吧?”

“你没有。三十了还有脸拿压岁钱。”老妈把红包夺回来又塞给覃最,“别给他,自己存着花。”

“这待遇变的。。”江初笑着转开头。

“我……”覃最真是面对是个覃舒曼也敌不过对一个江初老妈的紧张。

而且现在紧张里还发酵着其他说不清楚的感情。

“谢谢阿姨。”他还是规规矩矩的道了句谢。

“都慢慢来吧。”老妈没再说别的,朝他微微一笑。

慢慢来吧。

从江初老妈的眼神里,覃最第一次感受到这四个字里悠然的包容。

这几年似乎总是很多变。

过去只能依赖他的梁小佳,现在有了新的朋友圈,每次见到他的状态都比上一次更好。

高夏和陆瑶最近似乎不像之前那样住在朋友圈里天天腻歪,陆瑶还有一年就毕业了,高夏比她自己还愁。

包括康彻,杜苗苗,还有他,都经历着各自的不得已。

真正懵没磕没碰,顺着心意走下去的人少之又少。

每个人都被时间与感情推着撵着,在一个接一个的一念之间,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

能不能走出别有洞天,走向柳暗花明,走到最好的结果,答案也仍然在路上。

覃最偏头看一眼开车带他回家的江初。

“哥。”他边喊江初边摇下半截车窗。

“车里这点儿空调还烧着你了?”江初应了声。

“走走吧。”覃最轻轻摸了把他的大腿,“坐烦了。”

“行。”江初对覃最这些无关痛痒的小要求总是能毫不犹豫的满足,“正好散散食儿,我找地方停车。”

停好车准备出去的空档里,江初和覃最各自收到一条来自新年的好消息。

先收到的是江初。

“老杜这回真要当爹了。”他点开老杜发来的B超影像图,笑着看了会儿,给老杜回语音。

覃最眼前冒出那个蹲在公园长椅上的背影,瘦瘦窄窄的,像个孤独的石猴儿。

他点开微信,康彻的消息在这时候弹了出来,给他发了一张机票。

康彻:哥哥我决定回家过年了

康彻:既然你们哥俩儿都能成,这世界总得给每个人都匀点儿奇迹不是?

“人呢?”江初已经走出去好几米了,发现覃最没跟上来,回头喊了声。

“哥。”覃最揣好手机朝他走过去,顺手在江初屁股上拍一把。

“从我妈那儿出来就又活泛了。”江初利索地拍回去。

“明天陪我回家吧,看看我爸。”覃最说。

“好,回。”江初点点头,圈一下覃最的肩。

“哥。”覃最又喊。

“什么?”江初问。

“没什么。”覃最看看四周,悄悄捏一下江初的手,“就觉得我运气特别好。”

“我也觉得。”江初弹弹他的耳朵,“全世界就这一条小疯狗,被我给捡走了。”

“嗯。”覃最点点头,“小疯狗白天能遛你,晚上能干你。我都为你感到高兴。”

“走。”江初朝前指指。

“去哪儿。”覃最问。

“火车站,哪儿捡的给你扔回哪去。”江初说。

“要不扔机场吧。”覃最笑笑,“说不定还能傍上康彻。”

“又开始了?”江初笑着转脸看他。

覃最也一直在看江初,看他的眼里一直带着笑。

他在江初脑门儿上飞快地贴一下。

是吧。

覃最在心里回答。

每个人都会匀到那份独属自己的奇迹。

早早晚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