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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愿以为说出这些话后,安然就算不跟她断交,也得好好的怄几天气。

谁知这女孩子脸上半点恼怒也无,反而笑容可掬的道:“有什么不好?我父亲恐怕巴不得如此。”

她父亲送她进宫本来就指望着她出人头地,就算不能飞上枝头做凤凰,好歹在后宫站稳脚跟,必要时能帮着家中说几句话。可安然却半点争宠的意愿都没有,正愁没法子交差,如今林若秋提出愿意与安家合作,她反而求之不得。

林若秋诧道:“你不生气?”

“为何要气?”安然嘻嘻哈哈的,倒反过来安慰她,“当了婕妤之后,份例肯定比之前要多不少吧?去御膳房叫膳,那些人肯定再不敢敷衍吧?看他们这回还有何话可说。”

安然老早就惦记着御膳房大师傅做的蟹肉包子与水晶蒸饺,可惜回回去叫膳,那些人都说已经没了——就算有多的,也须先为位分高的主子们留着,万一人家心血来潮想用夜宵呢?

安然吃了多次闭门羹,这回总算找到点扬眉吐气的感觉,她自然不怪林若秋利用她,反而郑重其事地向她道谢。

林若秋瞅着她踌躇满志的模样,仿佛那些美味佳肴已在向她招手,心下唯有感慨:她总以为自己的人生态度就已够怠惰了,没想到有人比她还怠惰,在这小姑娘的一生中,到底有什么比美食更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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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秋快出月子的时候,王氏进宫来看她,亦说起最近京中逸闻。说是那忠勇侯李海为了家妹进宫一事颇费周章,又是请裁缝来量体裁衣,又打了不少头面首饰,还请了京中有名的喜娘来打点梳妆,珍珠、宝石、玳瑁,简直比新嫁女还神气。

王氏撇了撇嘴,“像是生怕熬成了老姑娘,巴巴的将人往宫里送,从来没见过这样做哥哥的。”

林若秋只觉王氏的性子比从前有了些微妙变化,仿佛尖酸了许多,不过站在王氏角度,自然是不愿有人同自家女儿争宠的。

看来她还不知道李蔷未老先衰之事——大约李海为了李家人的颜面才瞒得密不透风,只在皇帝那儿提前打了预防针。

林若秋不愿口舌上多生是非,便只朝王氏笑道:“陛下纳她自然有陛下的用意,您老就不用操心了。”

王氏叹道:“我还不是为你操心,宫中女子的恩爱哪有能长久的,本盼着你能多享几年福,谁知这会子就冒出个李蔷来,我只怕你心里不痛快。”

林若秋却听出来了,王氏哪里是在说她,分明是触景伤情。沉默了一会儿,林若秋轻声问道:“父亲最近待您可好?”

总这样问,林若秋自己都有些麻木了,不过王氏从前的回答虽不尽相同,却总有一种天真的希冀——很傻,但至少于她而言,抱着希望便是快乐的。

如今王氏却只冷冷淡淡答道:“好不好的,也无非那样罢了。”

看来王氏到底伤了心,佟姨娘自导自演了一场小产的戏码,林耿便信以为真,当即便要立下休书将她赶出家门,虽说老太太慧眼独具及时平息祸端,可裂痕已经造成,也弥补不回去了。

数十年的夫妻情分,却还比不过一个女人矫揉造作的几滴眼泪,王氏的心彻底寒透。林耿以前虽也常偏宠佟姨娘,多少还会顾及她这位正妻的尊严,谁知他却会疑她至此,王氏再怎么自我安慰,也不得不承认,她在林耿这里其实一钱不值。

无论林耿后来如何假惺惺的赔礼告罪,王氏也只在面上原谅了他。林耿却自以为重修旧好,为了弥补过失,倒一反常态,频繁去往王氏房里,大约以为这般就能回到年轻时的恩爱时光。

王氏却只能做到同床异梦,多年的教养注定了她不会摆脸色,也无法将林耿拒之门外,可她的心到底还是关上了。

林若秋面对这个消沉且消瘦的女人,虽然同情,却无能为力。如果她处在王氏的境地,她能比王氏做得更好么?林若秋没法保证,她至多也只能独善其身,现实如此,女人除了相夫教子,便只能出家当尼姑去。娼妓们反而过得快活些。王氏自然没法去跟娼妓同流合污。

林若秋最大的幸运,便是遇上了一个楚镇。她不得不感慨,当初自己选择进宫的决定是正确的,若真是应了那桩婚事,谁能保证她的丈夫不会是又一个林耿?

母女俩相顾无言了一阵子,王氏似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过消极,不该在产妇跟前说这些丧气话,因勉强朝她笑了笑,“无论如何,你如今有子有女,也算得地位稳固,便有新人进宫,也无须担忧。”

又望着她渐趋扁平的肚子,“这回可得好好歇上一阵,若生育太频,总归对身子不好。”

林若秋没法告诉她,她其实还想再生一个——楚瑛虽平安来到世间,林若秋心上的阴云却挥之不去,万一楚瑛患上他父亲那样的缺陷该怎么办?万一,那种病真的会遗传……林若秋不敢再想下去,这可是谁都说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