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满盘皆输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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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儿不解道:“为何?”
赵贤妃觉得他真是傻透了,“蠢材,那天花可是会传染的,你想本宫也长一脸的麻子吗?”
呃,这位主子怎么有脸说别人蠢的?且不说这些首饰是在染病之前赏的,皇帝不一定是得了天花呀。
川儿语出惊人道:“没准陛下是中了毒也未可知。”
赵贤妃哼了一声,“谁敢呀?除非他们是活腻了。”
“有人就敢呢……”川儿幽幽的道,继而发觉赵贤妃直勾勾望着自己,忙岔开话题道,“小人是觉得,不管陛下是否真的生病,于情于理,娘娘您都该过去看一遭,就算见不上面,好歹让陛下知道您的心意。”
赵贤妃才不肯呢,她就是怕皇帝真要召见她,那她又没法拒绝,可不就得跟着染上天花么?
“不成,不成,本宫可不能去。”赵贤妃拨浪鼓似的摇头,比起伺候皇帝,她还不如去讨好林若秋那个狐媚子呢,好歹狐媚子身上没病。
川儿只得叹息,看来这位娘娘真心是没救了,大好的机会都不能把握,看看人家林皇后,哪怕无法侍疾,还是一日三餐的送膳过去——就算皇帝真得了天花,也会感念她这番心意。
要不林氏怎么能当成皇后呢?就算没有林氏,照他家娘娘的脾气,这一辈子也是出不了头的。
仿佛在一夕之间,宫里变得沉默许多,皇后忙着往太和殿送膳兼拉扯几个孩子,赵贤妃忙着整顿宫务——谢婉玉闭门思过,她忽然之间倒走俏起来,人也比之前有活力了。
原本还有嫔妃想往太和殿探视,可经皇后一番申斥之后,便都歇了心思,老老实实在宫中静候消息。
至于皇帝么,至今仍躺在寝殿之中,无人能得探视,唯有黄松年终日来往不断,逢着别人向他搭话,还得含笑说皇帝一切都好——傻子也知道不好。
景福宫中,郁太妃慢悠悠地喝着燕窝粥,微哂道:“这是把人都当瞎子呢,皇帝若真的好,怎么连朝都没法上,只让谢相监国?看来皇帝这回真是病得不轻。”
侍女却有些担忧,她是知道内情的,难免做贼心虚,“若陛下查到西苑来,咱们该怎么办?”
郁太妃闲闲道:“你怕什么?就算要查,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比起她们这几个内鬼,皇帝更惧怕伤情泄露,若叫人知道皇帝身子不好了,朝中那些个藩王不蠢蠢欲动才怪,为了天下安稳,皇帝也必是要隐瞒下去的。
侍女却仍觉得心惊胆战,“但,等陛下痊愈之后……”
“那就更不用了,等他醒来,这宫里想必早已变了天,你说咱们该听谁的?”郁太妃将书信凑到烛火上,看它渐渐化为灰烬,朱唇微启,“今夜子时,齐王就要进京了,有他来陪他的好哥哥,咱们自然无须多事。”
继而却叹道:“这齐王也是个无能的,连进宫都要本宫帮忙,哎,送佛送到西,本宫也只好再帮他一把了。”
侍女见她轻描淡写说出谋逆的话,只觉心惊肉跳,“但,皇后如今盯甘露殿盯得甚紧,恐怕那明芳姑娘没法帮咱们的忙……”
她怀疑皇后已经看出太妃娘娘的手段了,否则怎会无端将谢贵妃禁足——谢贵妃自己都不能出来,她殿里的自然也没法子。可这宫中只有皇后、贵妃和贤妃有协理六宫之权,她们的腰牌能开启宫门,皇后那里是够不上的,如今谢贵妃的路子也被阻断,侍女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主意。
郁太妃半点不着忙,轻轻笑道:“明芳那丫头本宫从没放在心上,且她忠于谢氏,未必能为本宫所用,本宫埋藏的暗子,从来就不在甘露殿。”
侍女屏气凝神,“娘娘的意思是……”
“你忘了披香殿么?”郁太妃唇角漾起诡秘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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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香殿中,赵贤妃褪去一身华衣,只穿着素白软袍坐在床头,满目都是疲倦之色:她总算知道谢婉玉从前多么辛苦了,皇后惯会躲懒,倒害得她们这些人百上加斤,但不得不承认,赵贤妃心里还是很高兴的。缺乏宠爱的女人,唯有权柄能证明自身价值,若哪一日连六宫之权都失了,那她在这宫里就无须再待下去了。
因此她对谢婉玉虽然同情,却更希望谢婉玉能永远的留在甘露殿中——她不像林皇后,并不希望有人替她分忧,何况三个和尚没水吃,若谢婉玉回来,最先出局的恐怕就是赵贤妃自己了。
所以她更得养足精神,好好迎接下面的战斗。赵贤妃将两截玉白皓腕搭在肩头,浅浅阖目,“替本宫捶捶背吧。”
川儿依言上前,小心的为她按捏起肩膀来,但不知怎的,赵贤妃觉得他今日力道忽轻忽重,大失平日水准。
有一下甚至令她隐隐作痛,赵贤妃抽了口凉气道:“你想谋害本宫吗?”
川儿连忙下床请罪,满眼都是惶然之色。
赵贤妃见他心神不宁的模样,不禁皱起眉头,“你这几日怎么了,跟着了魔似的,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川儿讪讪道:“有娘娘在,何人敢欺负奴才?”
那也是,赵贤妃一脚轻轻将他踹开,满意颔首道:“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罢了,你出去吧,本宫这里无须你伺候。”
川儿陪笑道:“安神汤已经煎好,小人端来给娘娘服用吧。”
赵贤妃睨着他,“你从前可没这般殷勤。”
川儿心下一紧,正待为自己分辩,却见赵贤妃笑道:“行了,瞧给吓的,你还会害本宫不成?本宫自然不会疑你,端过来吧。”
川儿松了口气,忙小跑着将汤药呈上,赵贤妃接过来一饮而尽,只觉心底暖洋洋的,“今日这安神汤格外甘甜些,不比前几日的苦涩。”
川儿讪讪道:“许是太医换了新的方子吧。”
他办事赵贤妃从来不疑,自也不多问,只以袖掩口打了个呵欠,“本宫乏了,你且出去吧。”
川儿依命吹熄了烛火,将碗盏收拾齐整,却并未立刻就走,直至枕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方蹑手蹑脚上前,从梳妆箧中取出一枚黄铜制成的腰牌。
踌躇再三,川儿还是上前对着床头飞快地作了一揖,方才抽身离去。
窗口漏入淡淡月色,照得室中一片幽凉孤寂,赵贤妃倏忽睁开眼,静默地坐起身来。
她从家中带来的嬷嬷掌上灯,望着已空空如也的梳妆箱,叹息道:“娘娘猜得不错,他果然是不忠之人。”
到底相处了多年,正如川儿了解她的秉性一样,赵贤妃也一样了解他,从万寿节上瞧见他心不在焉的情状,赵贤妃便起了疑心,终于让她逮着今日这出。
可她却半点高兴不起来。赵贤妃苦涩地笑道:“原来皇后让本宫小心是这个意思。”
这段时日,林若秋不仅自己宫中加强戒备,且叮嘱她要格外警惕:如今琼华殿与甘露殿两处皆警卫森严,唯一能被利用的地方,就只剩下披香殿了。
赵贤妃原本觉得林若秋太过危言耸听,可如今瞧来,分明却被林氏料中了:内鬼就出在她宫里,且是她身边最为亲近之人。
嬷嬷瞧见她怏怏不乐的脸色,知她伤心,因劝道:“娘娘快别如此,好在咱们早已准备,那对牌是假的,回头自然牵连不到咱们身上,你只当没这个人就是了。”
“晚了,”赵贤妃轻轻摇头,凄然笑道,“对牌是真的,他没有拿错。”
许是最后想赌一把,赵贤妃并未照原定计划将对牌掉包,她也不知自己想要的是何种结果:是川儿并非那内奸、还是他最终会良心发现,顾及着她而不肯动手?到底是这些年的恩情,不见得说忘就忘罢。
女人一辈子总要犯点蠢,而她却是自作聪明。她原以为自己能赌赢,可最终还是输了——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