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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宫里争宠有多可怕,有些女人甚至会嫉妒别人的孩子,可她想不到郁太妃连自己的孩子都忍心杀害——唯有尝过十月怀胎的艰辛,才知道一个新生命的到来是何等珍贵。

郁太妃轻蔑的道:“生而不养有何用,先帝自以为事事都在算计之中,我偏不让他如愿!”

林若秋总算知道昔年昭宪皇后的孩子夭折是怎么一回事了,并非孩子生下来胎里不足,是郁太妃不愿为她人作嫁衣裳,亲手扼死了他——她是疯了,但却是被先帝给逼疯的。

联想到魏太后昔年那桩意外,林若秋蓦地涌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当年太后被齐氏谋害,险些使皇嗣不保……”

“是我撺掇她诬陷齐氏的,”郁太妃得意说道,“那药也是我劝她喝下的。魏云娘那时候多傻,我对她稍稍好些,她便信之不疑,还将昭宪恨到骨子里。只可惜,她肚子里的孽种太过福大命大,还是全须全尾地生下来,幸好昭宪那时候已将近行迹疯迷,就算有皇子在手,她也撑不了多久。”

林若秋默然道:“昭宪皇后失子而疯,想必也是你做的手脚?”

既然昭宪皇后从未侍寝,也非她真正生育,自然谈不上受太大刺激。

郁太妃莞尔,“是我做的,那又如何?谁叫她自己心智薄弱,我不过在茶水里加了点东西,又给她讲了几个故事,她便吓得受不住了。”

当时椒房殿新调来一拨小宫女,原来只在庭中伺候,谁知就有那不晓事的偶然闯进内殿,瞥见皇后模样,合该她俩倒霉,吓得惊叫一声,皇帝知道后,回头就命人拉下去杖毙了。

昭宪皇后只是一介闺阁弱女,怎听得这般生死打杀之事,事情虽是先帝所为,说不定也被她归咎到自己身上。后来她早早病逝,或许也是受不了良心的责备吧——先帝的爱重并未给她祝福,反倒因此毁了她,亦有许许多多其他的生命因她而受到牵累。林若秋若处在她的位置,早就因压力过大而自缢了。

可即便是死了,她还是未能迎来郁太妃的谅解,郁太妃不止恨先帝,更恨着她——哪怕皇后从头至尾都是个可怜人,她根本无力掌控自身的命运。

林若秋轻声问道:“你能封妃,想必也是她提起的吧?”否则先帝用不着多此一举,郁氏后来所得的尊崇,想必也是因此而来。

郁太妃扬着瘦若枯木的脖颈,冷笑道:“那又如何,面子上的功夫谁不会做?她装了一辈子好人,以为别人真会相信?”

对于钻入牛角尖的人,林若秋自然懒得深劝,而况柿子都是拣软的捏,郁太妃无力向先帝报复,自然只有对别的女人下手——包括她名义上的儿子。

难怪郁氏成了太妃后还不消停,拼命兴风作浪,无非好让先帝跟昭宪皇后九泉不宁。大约她也没指望能真正将楚镇从皇位上拉下来,不过,只要能看到先帝曾经的子嗣自相残杀,她就已心满意足了。

所以她败也败得很高兴,不管怎么说,她都已达到目的。接下来,她一定会竭力落实齐王的罪名,甚至往他身上泼更多的脏水,力求将他治死。

弄清了这一点,林若秋仅有的那点同情便化为乌有,郁太妃曾经再可怜,那也不关她的事,如今的她,只是楚镇的妻子,她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楚镇,至于旁人,与她何干?

林若秋觉得没必要待下去。

郁太妃却不许她走,执意将那副画像塞到她手里,近乎癫狂的笑道:“带着它,去告诉皇帝,他的嫡母是什么样的人。”

林若秋默默地望她一眼,转身离去。

直到走出景福宫,郁太妃那如夜枭般尖锐的笑声仍挥之不去,红柳滴溜溜打了个寒噤,强笑道:“这位娘娘可真瘆人,奴婢真怕她方才对主子不利。”

林若秋起初也有点害怕,不过当郁太妃一一向她倾诉衷肠时,她所有的畏惧便化为乌有:不过是个绝望到极点的女人,指望借她的嘴将先帝与先皇后的丑态宣扬出去。哪怕明知自己快死了,她也不愿让地底下的两个死人好过。

林若秋现在觉得这位娘娘一定爱惨了先帝爷,否则不会恨毒了他,这些年,她就靠这点恨意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