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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聪慧,他若是多透露一些,她便会自己琢磨出来。

恰好这时有下人来寻,说是已经可以用膳了,苏蕴才没能继续试探下去。

从九曲桥走过湖对面之际,顾时行低声道:“今日,我心里很欢喜。”

苏蕴侧目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没有说违心的话去骗他,也没有说话。

——其实,她的心情依旧是平静无澜。

大概是因为在侯府那四年,没有任何让她怀念过的事物,所以她才会这么平静。

又或许她对他的感情,还是停留在感激这一点上面,所以并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

顾时行与她相视一眼,那双黑眸似乎什么都看穿了,他甚是平静的道:“我约莫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必太过在意。”

她受过的委屈和伤害太多,不管是年幼的时候,还是嫁为人妇之后。哪怕这辈子避开了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可所有的伤害都是真真切切经历过,无法磨灭的,所以她也很难能对任何人敞开心扉。

顾时行明白,所以暂且不强求。

苏蕴闻言,收回了目光,心里多了几分舒心,脸上也多了几分浅浅的笑意。

*

忠毅侯府与苏府结亲,不消半日就传遍了金都城。

茶馆酒楼都挤满了人,都在说这一件事。

有人说是那苏府的算计。

有人说是那苏家姑娘的算计。

可不知从何处传出了小道消息,说是忠毅侯府顾世子先对这苏家姑娘生出情意的,而苏家六姑娘起初是不肯嫁的,还是顾世子坚韧不懈才感动了苏家姑娘。

众说纷纭,大家伙都觉得后者的小道消息最为可靠。

若是苏家或苏家姑娘算计的,那忠毅侯府的世子怎可能一气之下到那春风楼,对那定淮王世子大打出手?

若是前者,估摸着还会借此摆脱苏府呢,又怎可能那么的给面子,大张旗鼓上门提亲?

说到这,又有人说起了那苏家六姑娘的样貌,能让两个世子为其大打出手的,定然是国色天香,仙子姿容。

“听说那日顾世子直接在大殿之上承认自己心悦苏家六姑娘,还道非卿不娶,言之真切,可谓用情至深。”

“我看不然吧,堂堂侯府世子,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怎可能对一个庶女用真情?”

有人辩解道:“情之一字,年龄尚且不是问题,身份高低又怎就成了问题?况且那苏家姑娘是官家女儿,便是庶女,也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配不上的。更别说苏六姑娘早已经记名到苏府主母的名下了,如今也是苏府的嫡女,你乱编排,也不怕侯府寻你去喝一壶。”

楼下议论纷纷的声音传入了楼上雅间中。

楼上雅间,是榜上有名的几个进士,相约一同在此处饮酒。

其中也有洛明宴。

楼下的议论落入了他的耳中,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酒杯,随而一举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是呀,那样美好的姑娘,又岂是他这样的凡夫俗子能配得上的?

他身份低下,即便日后再怎么往上爬,都比不得那忠毅侯府的世子。

他原本还以为能有机会,可如今梦该醒了,就当没有过任何的机会。

酒杯中斟满了酒水,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酒楼之下,依旧熙熙攘攘,可那说了小道消息的人,没有再久留,而是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出了酒楼。

出到了大街上,然后与另外一个刚从对面赌馆出来的男人并肩走到了一块。

那人问:“怎么样?”

从酒馆出来的人道:“自然是按照墨台说的去说了,不过我倒是不能理解,世子为什么要我们十几个兄弟分别去茶楼酒馆,赌场说这些话?”

那人啧了一声,小声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世子在意苏六姑娘,不想苏六姑娘被人编排。”

那人一愣:“咱们世子不是比和尚还清心寡欲么?怎就陷进去了?竟知道做这些事情来讨姑娘的欢心了?”

酒馆出来的人再度小声道:“我先前看到墨台买了许多的话本,好像都是那等风花雪月,才子佳人的肉麻话本,而这些话本全部搬到了世子的书房中。看了这么多的话本,就是木头都开窍了,更别说是咱们那一点即通,素来睿智的世子。”

那人惊得微张嘴巴,随即想起了年前下第一场初雪的那一晚,在普安寺山脚下那宅子时,他似乎知道了世子带回来的那个戴着帷帽的姑娘是谁了。

他从未见过清心少欲的世子这么的体贴过谁,可那晚,世子不仅在风雪之中来回接人,还为其撑伞,虚扶其上马车。

原来,世子早与苏家姑娘有所往来了。

但今日一事,便是说明世子非常在意苏六姑娘的名声的,所以他们这些做暗卫的,也是知道什么是能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

*

苏语嫣听说了忠毅侯府到苏府提亲,提亲的对象是她素来看不起的苏蕴。

不出所料,她闹了。

她知道自己是特意被支开的,所以比老太太先回到府。

许是知道正门有人会有人盯着自己,所以直接从后门进的府,连自己的院子都没有回去,就风风火火地往苏蕴的小院而去了。

苏蕴正看着侯府送来的礼,院子外边就传来了两个小婢女惊慌阻拦的声音。

“四姑娘,你、你不能进去。”

“滚开!”

苏语嫣愤怒的声音传入了屋中,初意变了脸色,忙上前,想要把门关上。

可终究还是苏语嫣的下人快了一步顶住了门扉,另外一个婢女直接把初意给紧紧拦住了。

苏语嫣顶着一张扭曲的脸,快步地走进了屋中,朝着苏蕴就冲上去,人未到跟前就蓦地抬起了手。

就在手落下的瞬间,被苏蕴抓住了手腕,另外一只手又继而抬起,却又是被抓住。

她愤怒地边挣扎,边怒骂:“苏蕴!你松开了!你这个卑鄙无耻臭丫头,竟抢了我的亲事!”

苏蕴脸色平静,用力甩开了苏语嫣的双手,在对方踉跄后退了几步,她快速拿起了剪刀,对准了还要准备扑过来的人。

“站住。”苏蕴目光凌厉,面色却很是平静一喝。

看到那锋利的剪刀,怒极的苏语嫣恢复了些许理智,到底还是怕伤到自己,她不敢上前,但怒意依旧未减。

她无理取闹的骂:“你竟然勾了时行哥哥,让他拒绝了我!害我只能嫁给一个无名小卒,就是你抢了我的婚事!”

苏蕴面无表情看着她,听她把话一一说完后,才冷声道:“话说完了?那就轮到我问四姐姐了,四姐姐定亲的人家姓齐,我何时抢了四姐姐的亲事?若四姐姐说的是忠毅侯府,那我问四姐姐,侯府又何时说过,或者表现出来过要四姐姐做侯府嫡媳?”

在气头上的苏语嫣哪里听得进去这样的话,想上前抓花那张上了妆,让人惊艳的脸。可苏蕴却是拿着剪刀紧紧抵着,她真怕苏蕴会被逼急了刺伤自己,也就不敢上前。

“我不管,你就是抢了我的婚事,就是你先勾搭了时行哥哥,还害了我没有机会嫁入侯府!”

苏蕴倒是没被她的话给激怒,反倒戏谑一笑,道:“那好,我现在去母亲的面前,就说我们俩的婚事换过来,如何?”

苏语嫣愣了一下,想都不想就斩钉截铁地应了一声“好!”

苏蕴嘴角一抽,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四姐姐倒是说好,可四姐姐觉得侯府会同意?”

苏语嫣怒道:“你耍我!?”。

苏蕴敛去了笑意,神色冷沉:“我今日才定亲,四姐姐就来闹事说我抢了姊妹的婚事,这事一传出去,四姐姐名声尽毁,齐家退亲,将不会再有人会看得起四姐姐。四姐姐若是打了我,打了忠毅侯府的未来世子娘子,便是打了侯府的脸,届时便是苏府也容不下四姐姐。”

苏语嫣听到这话,气得扭曲的脸色微愣。

苏蕴继续道:“四姐姐口口声声说我抢你的婚事,可即便顾世子定亲的人不是我,也不会是四姐姐这样蛮横无脑的人。”

“你!”苏语嫣怒瞪了一双眼,脚步动了动。

苏蕴扬了扬手中的剪刀,微眯眼眸道:“四姐姐若是觉得侯府看得上自己,那么四姐姐现在应该是去侯府质问,而不是像个疯子一样冲进来要打我。”冷笑了一声,又道:“四姐姐明明知道是自己入不侯府的眼,却无理取闹,是觉得我受了四姐姐的欺负也忍着吗?”

说到这的时候,苏蕴表情柔和了下来,嘴角微勾,声音也变得温柔了起来:“我不会忍着,我会如数还给四姐姐。

“四姐姐打我一巴掌,我还一巴掌。自然,四姐姐打了之后,不仅仅是挨我还的这一巴掌,与之而来的还有名声全损,且父亲不会因四姐姐是嫡女而纵容。衡量过失之后,四姐姐将还会被家族放弃,那残破的姑子庙宇则是四姐姐下半生的归宿。”

苏语嫣紧紧握拳,咬着唇瓣。

她是听到苏蕴与顾时行定亲了,憋着一口气逼着车夫快马加鞭赶回来的,这一口气直接憋到了这里,如今却是被苏蕴的话瞬间戳破了。

她逐渐红了眼眶,眼泪往外冒,形象全无地蹲了下来,抱着膝盖嚎啕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嚎:“明明我才是亲嫡女,可凭什么我要嫁一个无名小卒?而你一个记名嫡女却能嫁进侯府,嫁给侯府世子?!就凭你比我长得漂亮,比我沉得住气吗?!”

她哭着又狠狠地瞪了一眼苏蕴。

苏蕴:……

骂人就骂人,怎就夸起她来了?弄得好似她才是恶人一样。

想了想,到底是主母的亲生女儿,不至于闹得有了深仇大恨,从而让主母心里有隔阂,所以苏蕴还是礼尚往来:“四姐姐也是很漂亮的。”

苏语嫣哭脸有一瞬的错愕,但下一瞬又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大声回:“我自然漂亮,还要你说!”

吼完之后继续埋头大哭,哭得好不可怜。

苏蕴看了眼手中的剪刀,想了想,还是放回到了桌面上,就站在一旁看着她哭,等她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