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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州突厥的来源,可以追溯到贞观年间。

贞观十三年,丰州的突厥人已经有“凡十万,胜兵四万”。贞观以后,突厥各部继续来降,分布在丰、胜、麟、夏、灵、代六州。开元三年,突厥十姓“相继来降,总万余帐”,主要安置在丰州和振武军。

这个时候,前套、后套的突厥人数量多得快要爆表了,甚至有了叛乱。朝廷派兵镇压,大杀特杀,然后又迁移了五万余口到内地的许、汝、唐、邓等州安置,阴山以南的突厥人数量下降到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地步。

天宝四年,东突厥被灭,大部分西迁,小部分南下丰州投降。发展至今,丰州的突厥部落因为不断受党项人欺负,人数始终上不去,在两万人左右。邵树德怀疑,如果自己不插手,总有一日这些突厥人会被党项人吞并。

于是,哥舒部赶上了这个历史风口,被提拔为山南巡检使,地位蹿升了一大截。

五大巡检使部落,从西到东。最西边的是鸊鹈泉巡检使庄浪部,山后党项;东二百里则是可敦城巡检使,回鹘浑部,或者说是铁勒浑部;再往东南不到三百里,是藏才部木剌山巡检使的牧区,出身黑山党项;藏才部再往东四五百里,就是契苾璋的牧区了,即白道川巡检使牧区。

而在阴山以南的丰州境内,还有山南巡检使,由突厥哥舒部所领。

两个在山南,两个在山北,一个在阴山内外。这五部,便是天德军、振武军的外围防线。

邵大帅向庄浪氏、浑氏、王氏、哥舒氏、契苾氏许诺,他们五个家族世世代代都是各部首领。谁敢犯上作乱,抢夺部落控制权,只需遣人告知一声,他就会派兵北上,帮助他们镇压叛贼,杀光乱党,永保这五家的富贵,以此换取他们的忠心。

南面河套草原嵬才氏,横山党项野利氏、没藏氏,也得到过他这样的许诺。

正如嵬才氏是河套草原的牛鼻环,野利、没藏是横山党项的核心一样,这五部亦是阴山内外的核心大部落。取得了他们的支持,这里就不会乱,自己可以放心西征河陇,扩大实力。

此番北巡,实控振武军、天德军是第一大任务,基本已完成;收复两镇的羁縻蕃部是第二大任务,也差不多了。最后还有一个不是任务的小任务,那就是回西城老家看看。嗯,我们的邵大帅,想衣锦还乡了。

光启二年十一月十五日,邵树德带着铁骑军、豹骑都及阴山五部诸头人抵达了西受降城,兵马使孙霸亲自出城相迎。

邵树德进城一看,好家伙,原本四处漏风的老宅被重建了,面积足足扩大了数倍,装饰也相当考究。再仔细一问,原来老宅在两年前的某个暴风雪之夜塌了……

新宅子谁出的钱,邵树德也懒得管。到他这个地位,有的是人巴结,还有更多的人想巴结却苦无门路。

宅子里家具一应俱全,数日后,甚至连婢女都有了。庄浪伸从自己一大堆女儿、孙女、侄女中挑选了几个模样俏丽的少女送了过来,其余四部有样学样,一时间来了将近二十个草原少女,洗衣、做饭、擦洗全包了,这腐败的生活啊!

这几个人的心思,他也猜得到。子侄派往豹骑都服役,既是质子,亦可积攒军功,女儿孙女送到府上充当侍女,若灵武郡王看上哪个了,纳为妾室,他们也好放心一些。

只不过邵某人现在应付女人应付得有点头皮发麻,也过了那个需要联姻的艰难岁月了。这些少女,以后都送往贺兰山别业中充当侍女。夏州郡王府中竟然全是来自折家的侍女,这有点过分了,不是不信任折家,就是这样不太正常。

“孙都尉,某欲保举你为天德军西城中城都防御使。”看着前来拜访的孙霸,邵树德有些感慨,孙霸是自己的恩人,若无他举荐自己到丘维道身边,未必有后面这番造化。因此,在能回报的时候,他不吝做出表示。

“有这好事,某也不客气了。”孙霸洒脱地一笑:“谢灵武郡王。”

“孙都尉,你我之情分,何必如此生疏。”

“得灵武郡王保举,便有了上下尊卑,礼不可废。”孙霸道:“否则,这个防御使做得也不踏实,灵武郡王的威仪也会有损。本来某对这些官位也没多大兴趣了,但如今这个乱世,唉,你没权,就要被别人欺负。”

邵树德闻言直笑,道:“孙都尉倒是看透了这世情。”

“没看透的都死了。”

突厥少女给两人端来了茶,邵树德请孙霸品尝:“灵州茶,味道尚可。”

“确实不错。”孙霸饮了一口,赞道。

铁勒少女又端来了一些点心,走时还深深地看了一眼邵树德。

靠,草原少女如此——没有礼数!

“孙都尉,明年某欲西征,可能会征调天德军、振武军南下。”沉默了一会后,邵树德突然开口道。

孙霸吃了一惊,问道:“那两地防务怎么办?”

“某会调丰安军、经略军北上,接替两地防务。”邵树德问道。

孙霸恍然大悟。

邵树德在那还有些不好意思,刚说完要保举人家当天德军防御使,结果天德军都没了,要全军南下了。过来接替的丰安军四千众,孙霸能指挥得动?

不过孙霸看起来确实洒脱,只愣了一小会,便笑道:“南下便南下吧,只是,防御使的十万钱月俸可不能少了。”

邵树德大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孙霸确实比郝振威看得开,和自己又是多少年的老关系了,相信自己不会亏待他。

“儿郎们这几年日子过得有点紧。听闻灵武郡王发赏从不打折扣,便让他们也多领些钱,手头宽裕些也好。”孙霸又说道:“振武军王卞,打算如何处理?”

“本欲赶他回京,然其主动来投,如今倒不好这么做了,正伤脑筋呢。”邵树德说道。

“王卞不同于郝振威,他是正牌子节度使,确实难办。”孙霸皱着眉头说道。

振武军使全称是振武麟胜节度使、营田使、观察处置使,押藩落使,镇北都护,头衔一大堆,确实不是天德军使可比的。要么给他一个相当的职位把他调走,要么干脆架空。

邵树德摸过王卞的底,知道他想继续在振武军节度使的位置上干下去。主动来见自己,有投靠顺服的意思,但也不想把手中的权力交出去。说白了,就是想当个有一定自主权的从属藩镇,效仿保塞军李孝昌。

自己倒不想把事情做绝,但如今天底下,哪还有什么位置让给他?说不得,还是得先架空,然后问问西门思恭叔侄,看看有没有好去处。杨复恭封了那么多假子出镇,自己替王卞要一个职位怎么了?

实在不行的话,明年就让王卞带兵南下,跟随自己出去打仗,看他应不应。不应的话,再对他动手也说得过去了。

你这个节度使,还指挥得了军士吗?押藩落使,还能让蕃人听话吗?

孙霸走后,邵树德又喊来了陈诚、赵光逢,让他俩好好想下怎么对付王卞。

“大帅,不如保举王卞担任同州或华州刺史。关中大州,他又是长安人,想必是愿意的。”陈诚建议道。

“这确实个不错的办法。”邵树德说道:“同州、华州哪个不比振武军富庶?王卞若是再不知足,可就说不过去了。让他立刻来见我!忙完这事,咱们便可以回夏州了。此番北巡阴山,得全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