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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风沙,最前面似乎隐约出现了房屋和树木的影子,苍黄的风壁中出现一点绿色。

渐渐的,那片绿变得广袤。好像只是一眨眼,他们就从燥热的酷夏进入了凉爽湿润春秋中,连呼吸间的空气都变得清甜。

到这时,窗帘和窗纱就可以揭开了,风畅快地往里面刮。

“到了。”他喃喃说,忽然又问姬钺,“你们谁在说话吗?”

姬钺:“什么?”

姜遗光笑着说:“没什么,我听错了。”但不知何处来的低语和大笑,依旧在耳边回荡。

有人叫着他的名字,有人在念诵不知名的诗。

他们让他回去,不要待在这里。

窗外那抹绿意变得很大很大,阴影倒过来飞过天空,将他们压在下面。

经过的人们都在盯着他看,发笑,他们的笑和骊山行宫里的鬼影一模一样。

姬钺跟着凑过来,感叹道:“总算到了。”

绿洲之中的小国,名为荼如。荼如国是个非常特别的国家,离中原很远很远,但却因拥有奇妙的香料、染料和油脂而无比富裕。

每年开春,载着货物的驼车摇着铃铛离开沙漠,回来时,车上就被外界的丝绸、茶叶、胭脂和黄金装得满满当当。

而这些胭脂、丝绸和黄金都用在了装点荼如国王宫上。

驼铃声幽幽,天黑后,他们总算到了王城外。

到这里,奴隶们就不能再进来了,他们列成长队在士兵的鞭子与呵斥下带着风沙和血迹接着走,回到城墙外继续干活。白天的沙漠十分酷热,夜里却冷得厉害,不少人冻得瑟瑟发抖。

城外还算喧闹,入城门后就安静了不少。长道两边,所有看见车队上徽记的人都急忙行礼。有些跪伏下去,有些一掌抚胸深深躬身,还有的则侧身避过低头,膝盖也弯下去。

一路驶过,前边人好似摩西分海般退开到两旁。

入镜人们被带到一间和周围房屋一样用规整巨大的白石砖雕砌的屋外,金黄的屋顶闪着耀眼光芒。

据跟着的仆从说,这是属于公主的宫殿之一。

一只白皙的手小心地掀开帘子。

她脸上刺了字,身上衣物很少,是个女奴。

跪在车门口,上身挺直了解开车帘挂好,又赶紧跳下去跪伏在一边,两只手伸长掌面向下,额头紧紧贴着地。

车边从高到低依次跪着三个精瘦的男奴,以背为阶。姬钺当先下去,踏着他们的背走下去,然后是另几个女子。

姜遗光排在最后一个。

他们虽然是尊贵的客人,但还是得靠自己的腿走进去。因为公主才是这里最尊贵之人,她换上了一抬金色软轿,抬入象牙白的大门。

进去后,一人一间屋,三五个女奴侍奉。屋内也和屋外一样,白玉石地面铺着厚厚的羊皮毯子,到处都雕着菱形方形圆形的纹样,和大梁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等换了衣服洗漱过后什么的,公主便让人传话来,道他们今晚好好歇息,明天再请他们进宫参见大王。

同样送来的还有饭食水酒,澄红的葡萄酒液装在水晶壶中,晶莹剔透。女奴觑着姜遗光脸色,跪下替他斟酒,请罪说如果不爱酒,还有茶和奶,牛奶羊奶驼奶都有,茶就是从中原运来的上等的茶。

姜遗光看着那杯酒,艳红的,在杯中流淌,一晃神看成了血。

跪着的女奴也好像就着跪姿脑袋转了个个儿,狞笑着。可再仔细看去,她只是老老实实跪在那里头也没抬。

是他看错了。

是夜,姬钺还披着半湿的头发,就来敲响了姜遗光的房门,他身后,其他几个入镜人都跟着。

姜遗光让屋子里的男奴女奴都退出去在大门口守着,不准外人进来。

他问姬钺:“你知道什么了?”

姬钺摇摇扇子:“不是我知道了什么,我们来叫你一块儿商量罢了。”

“我听说你去了长安,想必也到了骊山吧?骊山里有不少唐朝时的物件和经卷史书,你若看过,可对这什么荼如国有什么知道的?”

他张口就直接揭了姜遗光最近的隐秘行踪,后者反问:“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应当是秘密才对,姬钺就算打听到,又怎么会直接说出来?

姬钺说:“起初确实没人知道,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们该知道的都听说了,没必要瞒着。”

姜遗光看着他发笑:“你以为我对荼如国了解多少?你又知道多少?”

姬钺一摊手:“我要是了解还能来问你?我只知道这荼如国在唐朝时就被灭了,至于怎么灭的,我也不清楚。”

那个藕色衣裳的女子道:“据说是因为风沙太大,把整个王城都埋了。也有说因为对奴隶太苛刻,发生了叛乱。因为荼如国离中原很远,当时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灰色衣服的女子接着说:“我们怀疑现在我们就处在灭国前的荼如,若不想出个办法脱身,要是风沙真来了,我们一个也跑不掉。”

姜遗光忽然笑起来:“我说了,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