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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瑛睨他,哼一声:“你本来也什么都没说,我能说什么?”

不过再对凌烛时,她心还是偏向了另一边,真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对凌烛态度一如既往,还对他兴冲冲地说最近京中有家新开的糕点铺子味道不错,她买了不少,要不要带些回去尝尝。

这让凌烛也有点拿不准主意了。

赵瑛究竟知不知情呢?

姜遗光是装傻?还是暗藏心思?总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他从骊山司那里知道了什么?了解多少?

这些都是他拿不准的。

更麻烦的是,姜遗光背靠骊山司,骊山司背后的是当今天子。

先帝城府深不可测,当今虽手段还稚嫩,可假以时日未必不如先帝。如果这时就暴露……

就在凌烛沉不住气时,姜遗光那边终于先退了一步,差人送来份帖子,问他何时有空。

凌烛回了以后,就静待对方上门。

两人碰面后和往常一样,只叙叙旧,什么也没说。从镜中遭遇一直说到今年天气不寻常,谁都没主动开口,就连主动找上门的姜遗光也闭口不提。

送别前,凌烛随口谈及他家中有一远亲不日就要成亲,需要一对大雁,只可惜天冷下来后大雁难寻,只找到一只。孤雁寓意不好,如果还是找不到另一只,就只能把捉住的那只也杀了。

姜遗光好像没什么反应地走了,但凌烛相信他还会再来的。

他现在不提,是还在找能谈判的筹码。

等天更冷的时候他果然又来了。

凌烛已经看过他这回的卷宗,对姜遗光镜中遭遇有些感触。

“今年冬天会很难熬。”他说。

去年就落了大雪,京中险些爆发雪灾,要不是三公主——当今天子处置及时,恐怕就要流民拥城了。

姜遗光:“又是雪灾?”

凌烛:“钦天监是这么算的,我也不知。”去年就说百年不遇的大雪,今年仍这么说,搞的凌烛都怀疑这百年不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算的,怎么个个都说百年不遇?

说完凌烛又叹气,“近些年的天灾越来越多,不是吉兆啊……”

姜遗光:“不是吉兆?何意?”

凌烛一哂,摊手:“我只是猜测罢了,真说起来,天灾自古以来就不缺,能有一两年太平都是顶了不得的,要不然老百姓一直求风调雨顺做什么呢?不过先帝在位那会儿太平无事罢了。”

姜遗光:“当今登基后天灾频发,真和鬼怪无关么?”

凌烛:“我也不知有没有关系。但能降下天灾的鬼……那还能叫鬼么?跟神仙也差不多了。”

本以为只是闲话,不料姜遗光话锋一转:“你对过往之事了解不少。”

凌烛本就聪慧,平日行事有些不同寻常也是有的,但凌烛可能自己都没察觉到——他谈论今时之事,总以古事来论。

一两次还好,能说都是从古籍中找到的。

次数多了呢?

凌烛可不是书呆子,书上写什么就信什么。

许多旧事,不像是从书中看来的,更像是有人告诉他的,且凌烛对此深信不疑。

凌烛这几日总和他说话,姜遗光一直不提,他就一直提着心,但他警惕的地方在于明孤雁乃至骊山司,一旦姜遗光问到他就能迅速应对。

可他没想到姜遗光突然揭破了这一点。

背上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凌烛望向对方冷静无波的双眼,生出久违的棋逢对手的紧张与兴奋。

你终于出招了——

凌烛笑道:“不过是看书看多了而已。”

“是吗?看来是我读得少了。哪些书里有记载古时天象的?凌兄能否荐几本看看?”

凌烛摆摆手:“可别为难我了,书看得太杂,都要忘……”剩下半句话还没出口,被一闪而逝的刀光咽进腹中。

久经生死的经历让他在那一瞬间猛地闪开,可那刀光似乎已经预判了他的闪躲,完全看不清怎么动的,横在了他的脖子前。

看起来就像是他自己往刀口上撞一样。

就算他马上收住力道也晚了,喉咙一凉,有什么热热的东西喷洒出去。

凌烛瞪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

那一瞬间他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想了很多很多。一切都在他眼中被放得很慢,他看到姜遗光收回刀,还要再刺下时,一个人影出现在面前挡住。

他倒在地上,鲜血和热气从脖子上的断口涌出,眼前慢慢黑下去。

“你也要拦着我?”屋内,姜遗光对来人说道。

明孤雁挡在凌烛身前,软剑交叉横绞住姜遗光手里的短刃。

“抱歉,你现在不能杀他,他……”她想说什么,但似乎有顾忌不能说,只是偏头看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凌烛。

凌烛只剩一口气了,就算他是入镜人,再不治也会死的。

姜遗光冰冷道:“我知道他有大用,但他对我最大的作用就是死。”

他这几日不断给凌烛暗示,让凌烛以为自己会和他坐下对局,再直接掀了赌桌。否则,以凌烛的警惕心,自己即便武力更胜一筹,但只要让对方有一点察觉,他就很难成功。

可他为什么要和凌烛谈?

就像凌烛暗示的那样,时间紧迫。但正因为时间紧迫,他才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你来我往的人情账上。

凌烛知道的再多,也不如他幕后之人知道的多。

失去凌烛这枚棋子,幕后之人会做什么?就算那人不现身,也该再派出一个新的棋子。到时他就能看出身边那些人究竟是什么面孔了。

两人僵持不下,眼看凌烛马上就要咽气,明孤雁干脆背过身,以刺客极为避讳的全然没有防备的姿态背对姜遗光,蹲下去替凌烛上药。

这样,姜遗光要么杀了她再杀死凌烛,要么……

明孤雁动作很快,一包金创粉撒上去,后者昏迷中也抖了抖,血很快止住,她包好伤处后,往地上洒些药,再拿布一擦,溅出的血迹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一切打理好了,她扛起凌烛,转头对姜遗光轻轻一颔首,离开了。

从头到尾,姜遗光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没有阻拦。

等他们走了,姜遗光打开房里衣柜,随便找一身把沾血的外裳换下,同样跟没事人一样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