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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注视的感觉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

上铺的周启翻个身,嘴里嘟囔几句什么,就在陆言礼以为他要醒来的时候,周启嘟囔声一顿,继续打呼噜。

陆言礼没有说话,一动不动继续装睡。

这些东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知道,这时绝对不能睁眼,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窸窸窣窣声音响起,蓦地,耳畔一阵冰冷的风吹过,还带些痒意,似乎有什么毛发落在他耳边。

陆言礼还是没有动,直觉告诉他,这时候不能睁眼。

他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和对方身上腐臭的味道,和淡淡的香气混杂在一起,更令人作呕。他听到了属于女人的叹息,哪怕闭着眼睛,他也能想象到对方的样子——弯下腰,一张脸凑近前,死死地瞪着自己,长发落在枕头边。

但他始终没有睁眼,一直“熟睡”,高跟鞋声音也始终没有响起。

那个女人……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离开!

半梦半醒间,周启被尿意憋醒。他摸过放在枕头边的手表眯眼一看,天还早,还要几个小时才天亮。

入目是渗水的天花板,那些水流形成的印迹有点奇怪,但周启没在意,迷迷糊糊地想起自己到了陆言礼房间睡,他几乎是飘着小心地从床上下来,往走廊尽头的厕所走去。

周启醒了。

陆言礼听到了对方起床的动静,过了没一会儿,房间里,轻轻的高跟鞋脚步声响起,逐渐远去。

但他有种危险的直觉,这股直觉让他仍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被风一吹,周启清醒不少,走廊外院子里有不知名的小虫子在叫,这让他也很想跟着叫两句,怕吵醒人还是憋住了,沿一排排半干的大裤衩大背心另一侧往走廊尽头走去,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卷烟和打火机,点上后,深深吸了一大口,慢慢吐出白烟。

袅袅升起的烟雾在空中没有散去,而是慢慢凝聚成一张脸,那张脸越来越凝实,并逐渐扭曲,飘飘悠悠一会儿,钻进了其他房间。

周启一无所知,来到走廊尽头,走了进去。

他感觉身上特别是背后有点冷,总有种走不动路的感觉,以为自己没睡好。

淅淅沥沥水声响起。

身上越来越重了……腰酸背痛的,是不是落枕了?

周启抖落两下,穿好裤子,他要转过身去洗个手,却感觉自己身上越来越沉,连走路都难了。

我怎么了?

他摸摸额头,也没生病啊。

周启艰难地拉开门往回走,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越往前走,背越佝偻,就像背着什么沉重的东西似的。

走廊变得很长很长,周启觉得自己走了很久,可抬头一看,自己还在厕所门口没多远。漆黑夜空中,挂在走廊上的衣服被风吹得飘来荡去,简直就像……就像一排排吊死的人。

周启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他努力回神,扶住湿黏滑腻的走廊扶手,慢慢往前走。

还是……走不动……

背已经弯到近乎九十度了,整个人几乎都要对折,周启原本还艰难地撅起脖子往前看,看了半天,终于放弃了。他低下了头。

弯下腰,从自己双腿中间看去,听说……会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周启看到了两条属于女人的腿。

苍白、发青,布满尸斑,两只脚上套着红色高跟鞋。

他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伸手向背后摸去——他摸到了一具冰冷的躯体。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刚才自己出来的时候,门是打开的。

可是,他们睡前明明把门反锁了啊……

是什么东西,进来了?

“呃啊……”喉咙里发不出呼救声,周启挣扎四肢往前爬,慢慢地,瞪大了眼睛……

一声鸡鸣,天亮了。

人们起得早,陆言礼没睡着,闭目细听。门外哐当哐当响动,爆发了骚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启一晚上都没有回来,是不是……他的尸体被发现了?

紧接着,门被用力踢开,一群人喊着他的名字闯了进来,不知看到了什么,又是几声惊叫。

疑心是幻听,陆言礼没有醒来,直到带着体温的手大力摇晃,并在他脸上拍打,陆言礼才睁开眼。

“你总算醒了。”入目是杨队长焦急的面庞,他看上去很有些不可思议,犹豫几下,像是不知怎么组织语言,其他人已经急吼吼替他问了出来。

“小陆,你不知道,你要吓死我们了!我们刚进门来,就看到一个女人的脑袋嘞!它就吊在你床铺上面!”

“什么脑袋?”陆言礼吃惊,坐起身看过去。

被那群人取下的女人头颅,长发血淋淋糊在一起,头发上绑了根麻绳,就放在地板上,和他对视。

他透过那头长发看到了对方的脸,随后很快收回目光,看向刚才说话的男人,指指自己的上铺床板。

“它刚刚,吊在这里?”

床板横栏上,有一根染血绳结,看样子,刚才他们是拿了剪刀把绳子剪断的。

“对。”杨队长盯住陆言礼苍白的脸,那张脸上已经看不到前几天的慌乱,他问,“周启昨天晚上和你一起住,是不是?”

陆言礼一怔,点点头,像是反应过来,立刻问:“他怎么了?”

原本还因为恐惧窃窃私语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杨队长看了一眼那个女人的头,又看向陆言礼,一字一顿道:“他死了。”

“什么?!”陆言礼当场震惊在原地,脸色更加苍白,他扭头看其他人,试图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但……所有人接触到他的目光后,都扭过头去,没有回应,默认了。

“你还记得陈雪梅吗?她也死了。”一片寂静,只有杨队长在说话。

陆言礼仍旧沉浸在震惊中无法回神。

“就是她。”杨队长指指地面那颗女人的头颅。

“她的脑袋被发现吊在你床铺上面,她的身子……和周启一起,吊在外面晾衣杆上。”

发现的那人是厨子,第一个起床要去做早饭,推开门,就看见两具无头尸体高高挂在晾衣杆上,长长手脚垂落,随风飘来荡去,还在往下滴血。

他吓得尖叫起来,把大家伙儿都喊醒了,一群人想办法把两具尸体放下来,通过衣服和体型,辨认出了两人的身份。

“现在,周启的头也不见了。”杨队长嘴角的皱纹因为紧抿住嘴显得更深,他问,“你不是一直说做噩梦吗?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或者,你知不知道些什么?”

其他人的目光望了过来,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他看。

“我……”

刚要开口,极端危险恐怖的直觉迅速涌上心头,陆言礼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这群人……没有影子!

“我不知道!”说完,他立刻躺下去,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你怎么会不知道?”

“醒醒!别睡!”

“你快点说!你看见什么了?!”

陆言礼充耳不闻,任由那些声音在耳旁诱哄、恐吓,推着他的手也变得不耐烦起来。他思索一会儿,在心里唱起了那首歌,一瞬间,那些声音消失不见,房间重归寂静。

过了很久很久,太阳升起。

真正的阳光照进,然后……陆言礼听到了一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