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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他学习,但是我也想看你。”

卓少安不由得心软,摸摸她的脸,静下心来回到片场准备拍戏。

女朋友在场,少不得温柔几分,一直被导演拿大喇叭痛骂的工作人员不由得受宠若惊,气的导演恼羞成怒,一秒恢复原型。

“看什么看?器材清点好没有?等下要用的。马上准备好!别耽误时间。”

“还有你、你、你,白大褂解开干嘛?上班时间白大褂是可以解开来的吗?!护士?护士也给我扣上。”

“道具组人呢?床头柜上那把刀被你吃了?!”

“谁让你拿真刀的?伤了人你负责?”

……

江秋十坐在病床上,顶着导演的怒吼声和两位老演员对台词。片场其他人大气不敢出一声,飞速完成自己的工作。

医院戏份集中在前期,大多数是何望舒心灰意冷,自残、自杀的戏份。

片场迅速安静下来,摄像机无声地拍摄。一夜之间白了头的妈妈坐在床边,握住何望舒枯瘦的手。

“孩子,妈知道你心里头难过,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咱们振作起来好不好?妈妈陪着你,好不好?”

“世界上人那么多,也有些看不见的,他们也得习惯。再说了,望舒,医生不是说了吗?咱们这眼睛,是有希望治好的。”

“咱们别放弃希望,好不好?”

听到这里,何望舒指尖动了动,眼皮轻颤。

“没希望了。”他轻轻说。

大约是很久没有开口,也没有喝水,嗓音有点儿哑。

“妈,您之前和医生说的我都听到了。医生是骗我的,治不好的。”

他像是一个已被命运判处死刑的犯人,平静到近乎麻木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杜玫哆嗦着嘴唇,喉头一哽,说不出话来。

何望舒无神的眼睛轻轻眨了眨,扮上他,脸上扬起一个脆弱的笑。

“妈妈,你别劝我了,我已经能接受了。我现在就是,就是有点儿难受。”何望舒强颜欢笑,“妈,就算眼睛看不见了,我也得过下去,不是吗?人生就是这样的,就是这么反复无常的我,我,只是运气有点不好。”

“但是,但是我还活着,不是吗?”他噙着笑说,“从今天开始,让我练习盲人的生活吧。”

“好,你想做什么都好,你爸和你妈都支持你。”母亲老泪纵横,像对待十几年前幼嫩的小孩儿一般,一遍又一遍地摩挲对方的眉眼。

只要你平平安安活着,做什么都好。

这个上午,何望舒在母亲的指导下叠好了一件衣服。

“一点都不难嘛。”何望舒松了口气,“妈,我想吃个苹果,我要学削苹果。”

“好,好。”何妈妈牵着何望舒在床沿坐下,“我现在就去买,你等一下,我很快就回来了。有什么事情叫医生啊。”

听到何妈妈的脚步声远去,何望舒坐在床沿,嘴边扬起的笑,一点点耷拉下去。

他的目光比之前更悲伤,更绝望。

窗帘打开,灿烂的阳光照在他毫无生气的脸上,给病人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芒,风吹动着何望舒额前细碎的毛发。

常人面对光照会眯起眼睛,瞳孔缩小。江秋十硬生生忍住了生理反射,极为缓慢地眨了眨眼,任由阳光直射。

看演技精湛的演员演戏是一种享受,这一段长镜头浑然天成,杜玫也好江秋十也好,挑不出毛病。

原本演到何望舒坐在床边变脸色就足够了,不过江秋十没脱离角色,卓少安也没有说结束,摄像机便继续运转,对准了江秋十。片场鸦雀无声,收音设备离江秋十更近了些。

青年摸索着站起身,他“望着”从窗外倾泻进来的一室阳光,慢慢走到窗边。他伸出手,毅然拉上窗帘,整间病房顿时昏暗下去。

卓少安忍不住在心底叫了声好。

男子转过身,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他的脸上,已经是泪流满面。

何望舒的眼底,重归于一片死寂。

“Cut !”

整片空间都因着男人的沉寂而安静下来,随着卓少安拍板结束,片场才像是突然活了过来,补妆的补妆,调光的调光,助理和工作人员们围着艺人打转,嘘寒问暖。

姜蓉一直跟在卓少安身边看监视器,这会儿回放镜头,她同样眼睛眨也不眨地跟着看。

卓少安怕她累着,叫人搬来张凳子给她坐,姜蓉却摇头不愿意,握着卓少安有点粗糙的大手,整个人伏在对方身上。

“让我看看嘛,不是说好要学习吗?”

她的声音有点儿奇怪,卓少安没太在意,伸手安抚性地揉了揉肩上靠过来的对方柔软发顶。姜蓉顿了顿,轻声道:“他的演技越来越好了。”

“的确,他很不错。”卓少安很少能遇到如此配合的一线艺人,和老戏骨飙戏也丝毫不受压制。

姜蓉眼睛被额前垂下的发丝遮住,眼神晦暗不明。

一天拍摄时间结束,已是夕阳西沉,江秋十卸妆后,重新恢复气色,准备赴林鹤的饭局。

林鹤结婚那么久,才想起来要向妻子介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