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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意识到一个问题,原来不用他,小月亮也可以很开心。

这个认知让他心肺拧结,又见陆清寥主动靠近她,似要亲吻,他便令金翅奴飞出去,惊扰二人。

裴在野怕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缓了口气,转身要走。

陆清寥见他屡次来犯,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殿下在马场公然伤人,只是一句抱歉便了了吗?”

裴在野没想到他居然还敢主动惹事,侧头睥了他一眼,转过身来,唇角勾起,每个字都问的极慢:“不然呢?”

他不欲张扬,不过陆清寥若是要主动作死,他也不介意成全他。

两人便要一触即发,沈望舒焦虑地左右看了看,亭外又传来一声笑:“好巧,四弟和表弟居然都在。”

这声音对裴在野和陆清寥来说都不陌生,两人转头瞧了眼,就见大皇子裴灿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裴灿约莫二十二的年岁,眉眼细长清俊,乍一看和陆清寥有几分相似,不过陆清寥形貌俊朗,他则是天生的一双和气笑眼,看起来很是讨喜。

裴灿笑的一团和气:“出什么事了?让你们在我的马场大动干戈,未免也太不给我面子了。”他这般,显见是来打圆场的。

裴在野见到他,呼吸顿了顿,目光落在裴灿身上许久,又慢慢收回目光。

他眼底居然带了点笑,干脆利落地道歉:“是我的不是,改日向大哥陪酒请罪。”

他说完略一颔首,竟然带着人直接走了。

——是他之前想岔了。

陆清寥和陆氏一族把希望寄托于老大,有老大在一日,他便犯不着直接对陆清寥动手,老大这自作聪明的蠢货,会帮他扫除这一切障碍的。

他转过身,略带讥诮地笑了笑。

裴在野这般干脆利落地走人,让裴灿和和陆清寥吓了一跳,裴灿一脸惊奇:“老四是喝大醉了吧?他五岁之后就是出了名的狗脾气,今儿个怎么这样好说话了。”

这话奇怪,沈望舒不由问道:“难道他五岁之前的脾气很好?”

裴灿一张笑脸:“五岁之前是疯狗。”

沈望舒:“...”

他目光落在沈望舒脸上,略带惊艳之色:“这位就是沈家表妹?难怪母妃一直念叨。”他笑:“表妹来洛阳这些时日,我竟未顾得上见你,你我是正经的姨表兄妹,该正经聚一聚才是,我底下还有一对弟妹,也是母妃所出,改日带来了让你见见。”

陆清寥轻轻皱眉,不着痕迹地把沈望舒挡了挡,平静道:“劳殿下挂念了。”

裴灿瞥了眼裴在野远去的背影,联想到之前的一些传闻,若有所思地笑:“听闻沈表妹在梁州时曾救过太老四?那老四方才为何对表弟和你多般刁难?”

虽然陆清寥瞒的严实,不过他和沈表妹还有老四之间的事,多少还是传了一些到他这个大殿下的耳朵里。

他轻啧了声:“老四惯是这样无德无信,忘恩负义,只是苦了表妹了。”

他话里饱含深意,沈望舒倒是没听出来,不过听他说这话就很不顺耳,皱了皱眉没说话。

裴灿没打听出来自己想知道的,唇角一动,还要开口,陆清寥却截断他的话:“殿下不是有事要同我商议?”

裴灿只得收回目光:“走吧,咱们去茶室慢说。”

陆清寥歉然看了眼沈望舒,示意下人看好她,这才和裴灿去了茶室。

裴灿确定四下无人,令侍卫在周遭守着,这才含笑道:“平州那边时机已经成熟,咱们可以动手了。”

平州是太子的大本营之一,也是太子以皇子身份当差之后,第一个悉心经营的地方。

陆清寥脸色却不如裴灿好看:“太子自十五岁起便在平州戍边,殿下以为,太子在平州没留后手?”

裴灿显然也有所准备:“你也说了,老四在平州做的是戍边的差事,我已经调查清楚,他的能耐多在军营那一片,文政上的事,他插不了手。”

他一手托腮,笑:“老四去年这时候,以违反军规之名,杖杀了平州总督的亲弟,平州总督和他早已势同水火,有他襄助,我们焉能不成?”他沉吟道:“除此之外,我还答应事后迎平州总督之女为侧妃,如此,他便越发死心塌地了。”

他又啧了声,带了点幸灾乐祸:“老四的性子真是刚极易折,得罪了不少人。”

陆清寥仍是皱眉,他指着他,笑着摇了摇头:“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迂腐了些。眼下不光是你我,就连父皇都已对他生出不满,有父皇在,我才有十足的把握,不然我哪里敢贸然出手?”

他拍了拍陆清寥的肩:“父皇缺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由于陆清寥对此事一直颇不赞同,所以他便趁着陆清寥在梁州的时候,瞒着他暗中布置此事,眼下筹谋的差不多了,他这才来告知陆清寥。

陆清寥静默片刻,淡淡道:“殿下,大道直行。”这样的鬼蜮伎俩,当真能抵得过太子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功业吗?

不过就算平州之事陆清寥没参与,他也不敢说自己每件事都做的光风霁月,因此没什么立场说裴灿,拱拱手:“既然殿下觉着时机到了,那便去做吧。”

他说完便起身告辞。

沈望舒正在凉亭里坐的无聊,见陆清寥走过来,她才招呼:“表哥...”她见陆清寥脸色不虞,迟疑道:“你怎么了?”

陆清寥顿了顿,一笑:“没什么。”

他再没说话,等到回了陆伯爵府,两人将要分别的时候,陆清寥忽把她叫住:“阿月。”

沈望舒回首,疑惑地瞧着他。

陆清寥神色有些复杂:“我少时读史书,好生羡慕古时君子,可以一生坦荡磊落,向阳而生。”

“我自七岁起便蝇营狗苟,为了经营陆家,做过许多阴私之事。”他目光落在她身上,是在看她,也是在看着他一直仰慕的人生,他神色怅然:“可是阿月,我希望你一世无暇。”

......

裴灿原是想和陆清寥打听几句沈表妹的事儿,都被他打太极打了回去,他索性来到行宫去寻陆妃。

陆妃正哄着闹脾气的青阳公主:“别跟你七妹置气了,你父皇偏着你呢。”

青阳公主是陆妃后来所生的一对儿龙凤胎里最小的妹妹,闻言不满意地怒哼了声:“她不过一才人所生,却要处处压我一头,这是何道理?!”

陆妃见长子进来,便把女儿打发走,笑道:“你不是去寻四郎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裴灿遣退宫人,才道:“不光寻到四郎,还瞧了一出好戏,也见到了那位沈家表妹。”

他忽又岔开话题:“表妹貌美,不光肖似姨母,且更盛姨母,母亲和姨母情分甚笃,您见了表妹,定然是喜欢的,之前您不是还想让她来宫里小住几日吗?若是您不方便开口,我倒是可以请父皇接她来宫里住住。”

他倒不是见色起意,他对美色一向平平,且已有一位正妃三位侧妃,儿女也有几个,那位沈表妹让他唯一感兴趣的地方,便是太子对她的态度。

倒不若把她接到母亲宫里来,看看太子会作何反应。

陆妃面上掠过一缕异色,喃喃道:“是啊,她生的极似你大姨母...”她又面色一沉,强调道:“不必为这点小事麻烦你父皇!”

裴灿反是疑惑:“您这是怎么了?”他好笑道:“清梅表妹论亲缘远近还不如沈表妹呢,您不是照样让她入宫为女官了吗?”

这话也有缘故,陆妃这些年没少选亲朋家中品貌出众的女孩任女官,后来要么是留在宫里为妃嫔,帮陆妃固宠,要么送予王孙公子家为侧室为妾了,这些女孩有了前程,大殿下也搭上许多人脉,两相便宜。

陆妃神色怪异,摆了摆手:“罢了,你大姨母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和四郎不是有婚约吗?等她顺顺当当出嫁,我给她添置一份厚厚的陪嫁便罢了,别让她搅和进宫里了。”

这可不像他母亲陆妃说出来的话,裴灿见她眼底竟掠过几分浅浅愧疚和焦虑不安,心下不免诧异。

他有心细问,陆妃已经起身:“罢了,我乏了,你回去吧。”

.......

裴在野正在朝晖殿里听叶知秋回报老大的事儿,他叠指轻敲桌案,唇角不觉扬起——老大这些年别的本事没有,让他发笑的本领越发高超了。

待叶知秋说完,他才低声嘱咐了几句,又见皇帝身边的李常侍进来问道:“殿下,游猎之前的宴会,皇上问您想怎么布置?”

作为一个经历过战场的人,裴在野对游猎兴趣不大,与他极爱摆排场充架子的父皇不同,他甚至对这种内耗国库的行径嗤之以鼻,随口道:“爱吃什么吃什么。”

李常侍一阵无语,又不敢得罪这位太子爷,正要走人,就见裴在野神色一动:“把宾客名册拿来让我瞧瞧。”

他取来翻过,慢悠悠地道:“女席少了几个人,万寿宫里有几个贵女常伴太后,也算是替我们这些晚辈向太后尽孝了,把她们也一并请上吧。”

叶知秋不免看了自家殿下一眼,目前在齐太后跟前最得脸的就是沈姑娘了,啧啧,虽然殿下公器私用,但是他好喜欢怎么办!

本来按照沈望舒的身份,有资格陪同太后去游猎已是太后恩赐了,断没有参加重宴的资格,裴在野这一席话,倒把她身价抬了不少。

这话合情合理,李常侍歉然道:“您说得对,是礼部和咱们掖庭考虑不周了。”

裴在野把奢靡不实的菜减去大半,按照小月亮口味换上十来道大荤的菜,没搭理李常侍抽抽的嘴角,一抬手:“忙去吧。”

沈望舒那边很快知道自己上了游猎宴名单的事,她这几日小腹坠胀得很,应是癸水提前来了,算一算日子应该就在游猎宴那几日。

不过天子摆宴,她既上了名单,也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硬着头皮过去了。

......

有齐太后看着,裴在野这些日子要忙的公事也不少,已经有好几日没和小月亮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