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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走廊上,两个人的脚步声从交错到渐渐同频,罗阳煦习惯性跟在别人身后的身影逐渐和方棋并肩而行了,他微微侧头看着方棋,问:“你真的对你妹妹见死不救了吗?”

方棋停下了脚步,同样看向他:“是,怎么?”

随即,他看到罗阳煦的眼睛微微瞪大,嘴角也弯了起来,他看着方棋的眼神有着克制不住的兴奋,怪异的笑容映着红光,看着十分渗人,引人不适。

他又问:“为什么呢?”

方棋顿了顿,脑子里突然闪过了某人应付他时常说的话,想也不想就说了出来:“不如你猜猜看?”

罗阳煦:“……”

从走廊尽头的实验室里,方棋破坏规则而罗阳煦阻止不了时,两人就已经是半撕破脸的状态了。

意料之中的,方棋这轮游戏没有轮空,在他说完那句“猜猜看”的话之后,他前面的走廊上的吊灯亮起来了,光亮不强,像是灯管上蒙了一层极厚的灰尘,照在墙面和地上,还有很多斑驳的暗影。

方棋抬头看了眼,再低头时,他的眼前出现了和他在鬼楼时,看到的叶千瑜假扮出来的那个一模一样的身影,齐刘海,长卷发,破烂的衣衫,她脸色青白,双眼淌血,就那么定定地站在方棋面前。

在她身前,仿若用血在空中凝聚出了一行字,提出了一个问题:你爱的人和你同时面临绝境,你选谁活下来?

罗阳煦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眼含期待。

方棋面无表情地和“覃瑶”对视了一会儿,转头道:“你来选吧。”

罗阳煦:“?”

“为什么我来选?”

方棋道:“游戏有规定必须由我来选吗?”

“……”

罗阳煦呼吸微乱,眼见着在半空中那一行问题下方又有血在凝聚,方棋又道:“一个优秀的出题人,是不会在问题出了之后再添加附加条件的。”

凝聚了一半的血迹戛然而止了。

方棋又看向罗阳煦:“选吧。”

罗阳煦说:“我两只手都提着灯笼。”

方棋:“我两只手提着三个灯笼。”

“……”

沉默无限蔓延,方棋看到罗阳煦的脸上很明显地抽搐了一下。

方棋完全无视了那个盯着他看的“覃瑶”,干脆直接靠在了一旁的墙上,对罗阳煦说:“你的问题问了,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罗阳煦沉着脸朝他看过去。

方棋道:“之前在学生会大楼旧址,我见到了一只叫叶千瑜的鬼,她主导了前段时间学校学生的自杀,被抓到之后,她供认不讳,但事情由她主导,方法却是别人教她的,为了从我手上逃走,她控制了十几个学生上了新学生会大楼的天台,打算让他们跳楼。”

罗阳煦沉默着。

他不表现得畏缩胆小时,他那张本就不出众的脸,看起来是有些阴沉的。

方棋继续道:“她的威胁失败了,我们想办法切断了她对那十几个学生的控制,走投无路之下,她准备坦白从宽,但是就在她要说出背后之人时,天台上出了意外,有学生从上面掉下去了。”

掉下去的人就是罗阳煦。

事后他们询问得知,罗阳煦之所以会掉下去,是被天台上出现的游魂吓的。

游魂为什么会出现在天台?

寅迟当时猜测,游魂或者是被人刻意放上去的,如果是,又会是谁放上去的?

是叶千瑜未雨绸缪吗?大概率不是。

以叶千瑜当时看到学生们站上天台后在他们面前嚣张的反应,她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输,她甚至都没想过自己对那十几个学生的操控会失败,她当时是震惊的,是慌乱无措的,如果还有退路,她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妥协。

“那名学生掉下楼的时机太巧,给了叶千瑜逃跑的机会,让她按照既定的路线跳进了事先准备好的绝路,至此,我们的线索就断了。”

“我一直在想,那些学生为什么会被游魂吓到,背后的人又怎么能保证,那些学生被吓到之后就一定会从楼上掉下去?只要学生的胆子稍微大一点,或者当时有人反应及时,就不会有人掉下去,也打断不了另一边我们对叶千瑜的审问。”

“能百分百保证计划顺利的,不是叶千瑜对学生的操控,也不是天台上面的游魂,而是那名掉下去的学生。”

方棋直视罗阳煦的双眼,说:“那名学生不是被吓到之后掉下去的,他是自己主动跳下去的,是吗?”

“……”

方棋的话是疑问,语气却很笃定。

如果罗阳煦是自己跳下去的,那就一切的疑问都有了解释。

他为什么知道天台会变成鬼域?为什么知道有人能让天台变成鬼域?

他不需要知道。

他只需要知道,叶千瑜失败了。

叶千瑜操控学生上天台,罗阳煦就能知道叶千瑜已经没有退路了,所以他需要给自己制造一个灭口的机会。

就算天台上没有变成鬼域,他也会想办法让其他学生看见游魂。

他带上天台的游魂,是他准备从天台上跳下去,提前给自己准备好的说辞和借口而已。

当然他的跳楼也不是真的视死如归的祭天,那时候就算方棋没有出手救下他,他也有的是办法让自己掉进树丛里活下来,以他的手段想骗过医生骗过学校的普通人完全绰绰有余。

如果不是进了鬼屋之后,这人几次三番“跟不上情绪”,方棋也想不到他才是学校里整个事件的主导者。

罗阳煦的伪装从他和方棋单独进行游戏时就已经变成了一层千疮百孔的窗户纸,不用戳都能破,更不用说方棋已经直截了当地挑明。

罗阳煦就在方棋平静的注视下,缓缓咧开了嘴角。

实验室里,两个人的游戏时间早已经超过了前面两轮,走廊里始终没有任何动静,本就因为保命符缺失而精神紧绷的人更是急得冷汗直冒。

“怎么还没回来啊?”

“不会……不会死了吧?”

“你说谁死了?”方文瑞最受不了这个字了,跳起来就道:“我告诉你,你死了他都不会死!”

胡昌文顿时闭了嘴。

方文瑞又看向寅迟,紧张道:“怎么样了?他们没出事吧?”

寅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根铁丝,低着头正在捣鼓什么,闻言看了眼走廊:“他们……”

“轰隆!”

门外陡然一阵巨响,实验室里的人都被吓得抬起来一跳,甚至有人没坐稳差点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

寅迟是最先冲出去的,齐天天和方文瑞紧随其后。

方文瑞还嘟囔了一句:“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他残影都跑出来了?”

齐天天:“……”

不,你没看错。

他也看到了,寅迟那非人类的速度。

几个人齐刷刷地冲到了走廊上,刚一出门,便被一阵刺目的光亮晃了眼,抬起的手再放下时,走廊里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虽然依旧昏暗,但也看得清走廊的轮廓了。

此时两个人正站在他们前面不远处,一个正对着他们,一个背对着他们,看起来像在对峙。

方棋和罗阳煦对峙?

后面出来的几个人傻眼了。

什么情况?

寅迟快步上前,一把抓过方棋的手腕查看,“没事吧?”

刚刚那阵强光,和地下室里刘福用过的很像。

好在方棋身上没有被灼伤的痕迹,他应该是用什么特别的道具挡住了,但寅迟还是不太放心地凝眸看着他。

手腕上的触感和他之前熟悉的一样,细腻微凉,只是方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他放松的五指微微收紧,对寅迟的触碰并不排斥,又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他想将手抽出来,先看到了寅迟拿在手里的铁丝,他说了句“没事”,又顺势把话题一转:“你手里是什么?”

寅迟同样低头看了眼,轻轻一笑:“哦,玫瑰花,刚拧了一半。”

方棋:“?”

他一脸迷惑,然后更加迷惑地看着某人当着他的面拧完了另一半,铁丝做的玫瑰花成型,寅迟递给他道:“送你的,这里没有新鲜的,等出去了我再买。”

方棋:“??”

这人什么毛病?

他一脸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寅迟真诚道:“追你啊,我真心的。”

“……”

方棋觉得那句话说出口之后,这人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如果是真心的,怎么连一句实话都不肯跟他说?

他从寅迟手里抽出那朵铁玫瑰,转手就扔了出去,铁丝被注入了阴气,散发出阵阵寒光,在半空中发出“叮”的一声,与一件器物相撞之后反弹回来,被方棋接住,又塞回了寅迟手里:“拿着。”

寅迟:“……”

方文瑞满脸复杂地在后面看着,见状幽幽地对他说:“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寅迟:“像什么?”

方文瑞:“像个开屏的花孔雀。”

寅迟一挑眉,眨了眨眼说:“有什么问题?”

方文瑞:“……”

没问题。

大佬你开心就好。

对面罗阳煦拿着一根尖头锥,怒视着他俩道:“当着我的面说悄悄话,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方棋冷声道:“从来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不然也不会现在才发现你。”

罗阳煦:“……”

其他人几步上前,看到对面的罗阳煦皆是一愣,差点没认出来。

现在的罗阳煦,和之前一样的脸,气质却大相径庭。

“他是罗阳煦?!”

罗阳煦一直佝偻着的腰背直起来了,遮住眼睛的刘海被他随意拨乱,露出了一双黑沉的眼睛,他此时浑身被一阵金色的柔光包裹住,半点不复此前在众人面前怯懦敏感的样子。

实验室里除了被疼晕过去的覃元彦,其他人都集中在了走廊里,他们看着完全陌生的罗阳煦,好半天才有人开口道:“这……这什么情况?”

方棋直接道:“他是把我们困在这里的始作俑者。”

“什么?”

有人愕然有人惊恐,也有人难以置信。

杨学曾瞪着眼睛走到方棋他们背后:“你说小罗是始作俑者?这怎么可能?”

虽然罗阳煦现在的变化惊人,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