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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宅院里住下后,苍山见青雾识趣,手脚伶俐,遂与她关系还算不错。

可今日瞧青雾这般打扮,脸上还抹了茉莉香粉。

夜里苍山头脑便清醒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青雾竟对主子有这样的念头,是他糊涂了,竟都没察觉出来。

苍山便叫住了她,让她来到走廊上。

“苍山,怎么了?”青雾心里忐忑,但很快腰杆便直了起来。

姨妈都跟她说了,若她能讨主子的欢心,说不定届时就能被带到长安谢家去。不用在这里守着没人住的宅院,这样她一辈子能有什么出息?

何况她生得别有一番姿色,玉肌莹润,秀丽无双,苏杭很多小姐的皮囊都比不上她的呢,她又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柔体贴,还识得几个字。

再者说了,公子是她此生见过最为儒雅的男人,她第一次见他,便如惊鸿一瞥,眼底惊艳。

故此在姨妈的一番劝说下,原本性格胆怯的青雾竟也鼓起了勇气。

苍山不愧是常年在深宅大院里混的,一眼便瞧出了她的心思。

他叹了一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你怎么这么糊涂呢?!”

“原以为你是个冰雪聪明有造化的,到时差事办得好,说不定便能被公子带到京城里去了。届时再分到哪个小姐院里头伺候,这一辈子也算是出人头地,见过世面了……可你竟对公子起这样的心思!”

青雾被他训得面红耳赤,但因年纪小,年轻气盛,便没忍住顶嘴。

“苍山此言,莫不是嫌弃奴婢,竟入不得公子青眼?”

她从小以来,最得意的便是母亲给她的这张脸了。

先前还有个家财万贯的巨贾见了她,觉得惊为天人,想将她抬进府里,抬举为姨娘,但她那时心高气傲,因此拒绝了,这样的事发生过很多次了,她也不屑于说。

但她敢放句大话,南京比她还貌美的,怕是没有几个了。

她这样的姿色,怎就不能给公子当个暖床丫鬟了!

眼见青雾眼里全是天真的欲望,竟叫人讨厌不起来。

苍山叹了口气,只好骂醒她:“你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呢!”

“你以为公子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么?我便同你说清楚了,公子在长安府里,屋子里便有书瑶姐姐和冷秋姐姐这两位绝色的婢女。她们的父母是世仆,两位姐姐都是谢老太太从百个人里挑出来,放在公子身边的。”

“早些年的时候,两位姐姐何尝没对公子动过这样的念头?结果最后谁不是都歇了这心,规规矩矩地在院子里做事?”

青雾侧过身,眉眼还是不服气。

那是她们,再者说了,江南女子不都是出了名的?她还会弹琵琶,唱吴音软语,若服侍久了,说不定公子哪天便看上了她,她的父母才能跟着一起过好日子。

苍山道:“长安许氏的许姑娘,许清瑶你可听说过?她的祖先在前代曾出过一位宰相,她可是宰相的后代,是名动京城的大才女。不仅生得国色天香,对公子还是一片痴心,她对公子可是追求了许久。”

“你可是觉得,你能比得上许姑娘?”

青雾顿住了,她低头抿唇,不肯说话。

苍山见她总算是肯听进去了一点,又道:“你且继续听我说,上面说的几位,无论是公子身边的两个大丫鬟,还是所谓的许姑娘,公子都不曾动心过,能令公子真正放在心上的,只有这么一位——便是公子的远房表妹,表姑娘如今住在谢府。”

“这位表姑娘,那才是真正的绝世倾城,不仅清丽脱俗,亦千娇百媚,貌比天仙。与你比起来,只是小巫见大巫。”

苍山:“我看,你趁早打消了这心思!免得哪天惹怒了公子闯下大祸,连我和你姨妈都保不住你!”

青雾听了,却是不以为然。

听这么一说的话,公子那所谓的表妹不过是寄人篱下的,想来不比那些尊贵的公主闺秀,青雾便在心里轻视起来的。

何况苍山将这一表姑娘吹嘘得玉貌花容,从小就是美人胚子的青雾自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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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雾不以为然,但有了苍山的这番警告,故此心里还是打起了退堂鼓,她进谢凌的书房只规规矩矩的奉上茶,其他的小心机愣是一点都不敢使出。

隔了几天,南京下了一场雨来。

几声鸡鸣后,青雾睡过了头,当她净面穿好衣,急急忙忙进主屋伺候时,才知男人一大早便撑着油纸伞出去了。

青雾想起昨夜谢凌吩咐她的事,便将谢凌屋里的东西重新收拾了一遍,用掸子将那些典籍除尘。

就在她自作主张,去整理男人放在角落里的箱笼时,竟不小心从里头掉出来了一卷画轴,缓缓在地上铺开来。

青雾吓了一跳,忙去捡起来。

就在她要用手拍去上面刚沾上的灰尘时。

她却突然停住了。

只见卷轴上,俨然是一幅工笔画,而画上却是一位妙龄女子。

画上女子柔若无骨,却又绰约袅袅。那张脸玉润珠圆,眉若新月,杏眼桃腮,乍一看,只觉仙气飘飘,再细看,又觉媚骨天成,说出来的高贵,可见作这幅画的人觉得她不容亵渎。

但最妙的还是她那双眼,欲说还休,眼颦秋水,饱满情韵,绝非凡品,就连青雾同为女人,也不自觉骨头都跟着酥麻了。

不必多说,这画上的女子,定是公子那位表妹了。

就连像青雾凭着有几分姿色,从而沾沾自喜的女子,在这幅画像面前,也不由自惭形秽起来。

公子有这样一位表妹在,又怎么可能还会多看别人一眼?

青雾心里羞愧,只觉丢了人,也从此歇了这心思。

待谢凌傍晚回来时,便察觉到角落里的箱笼被人翻动过。

适才下暴雨,他的半边身子被雨淋湿了,可此刻他也不顾着先去屏风之后换身衣裳了,而是径自来到箱笼前,冷着眉眼打开,翻找着。

谢凌的记忆力很好。

谢凌目光犀利。

所有东西的摆放顺序都变了。

谢凌眉心紧皱,很快就发现他放在里头的画轴,在今天的时候已经被人动过了。

谢凌又翻了翻,好在没有东西不见了。其中那藏了表妹那支金簪的酸木枝盒子也被打乱了摆放的顺序,见它被压着,谢凌伸手将它从最底下拿了起来,而后将它摆正。

谢凌沉脸,来到前厅问了一遭。

只见谢凌身上衣裳受潮,而在暗淡天色下的那张脸透着寒冽的冷白,瞧着竟被檐外飘着的雨沫子还冷。

他的身影,岿然不动。

苍山见了,心道:糟了。

这时青雾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陈诉了原委。

谢凌语气不阴不沉。

“罚你一月的月例银子,可有意见?”

青雾白了脸,心里一阵后怕,“青雾不敢。”

谢凌叫她下去,叫她往后都不准进主屋侍候。

青雾忍着泪,便这么出去了。

苍山在旁边,默默看向主子。

只见这个插曲过后,谢凌重新动筷,吃着江南的民间菜,桌上摆着醉冬瓜、红烧刀鱼、炖什锦豆腐。

另一个丫鬟见适才他发威,正哆哆嗦嗦地给他布菜。

待男人用完膳后,苍山便见男人用锦帕擦拭了嘴后,转身便又去了书房。

主子太忙了。

苍山几乎没见他有休息的时候。

再过三天,便是元宵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