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隐隐压迫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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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这样的伪装。
谢凌眸色微暗,眼底染上了丝丝自嘲。
但幸好,没让她看见了他的动摇,他亦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具破败的身体。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自己在阮凝玉心头的那个位置,那样无足轻重的位置,他宁可不要。
谢凌在马车上,靠着车壁,冷汗如雨,就像一根岌岌可危的琴弦。
那些凌乱的幻想,早已被他斩尽。
回程路上,每一次车轮的滚动都牵扯着伤口,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
回到绣云坊,阮凝玉便将自己彻底埋进了事务里。她仔细查验绣娘新织的云纹,清点桑蚕丝的库存,核对采买簿上的每一笔账目。
她让自己像陀螺般旋转,不敢停下。仿佛只要一闲下来,便会随时想起谢凌今日那个疏离的背影。
因谢凌歇息在官署值房不好养伤,故此他又回到了她的院落里。
阮凝玉将自己的东西又搬了出去,好让谢凌居住。
她将妆奁与常穿的几件衣裳收入箱中,想必谢凌也不想看见这些东西。
她搬着这些东西出去的时候,正好在走廊上与谢凌他们迎面对上,丫鬟簇拥着谢凌踏入院门。
谢凌脸色较之前更显苍白,唇上几乎不见血色,却依然不减眉眼处的威重,那些丫鬟在他身边大气不敢喘。
谢凌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掠过她怀中那些属于她的物件,最终什么也没说,默然从她身旁走过。
谢凌又在她的院子里住了几日养伤。
但自知两人不可能后,二人都在回避着,尽量再避免着有任何身体接触。阮凝玉知道了,若是不小心碰到他一根手指的话,便能勾起过去夜里荒唐温情的回忆。
她现在想起来那些夜晚,都有些尴尬了,都怀疑那些都是梦。
阮凝玉已竭力避开他惯常活动的路径,特意绕行至偏远的竹林小径。她提着裙摆,步履匆匆,只想快些穿过月洞门,去往绣坊。
岂料出来后,目光便毫无防备地撞上了一道清瘦的身影,谢凌正独坐于石桌前饮茶。
这一处清静。
大病初愈,他只着一袭素色单衣,宽大的衣袖更衬得肩背料峭。执杯的手指清减了几分,宛若冬日里疏落的竹枝。
有时阮凝玉怀疑,是她院中的竹修炼成仙了。
阮凝玉见到他,顿时低下了头。
谢凌倒显得从容,神色未改半分,“这几日在此叨扰,多有不便。”
阮凝玉赶紧摇摇头,“表哥说的哪里话?往日在谢府,表哥待我素来关照,如今不过是些许小事,算不得叨扰的。”
说完,阮凝玉就没别的话了。
她隐隐感觉到,她跟谢凌真的要在此断掉了。
这些日子,谢凌还是顶着左肩的伤繁重的军务。
他此次率军平乱,已重创慕容深所部士气,加之朝廷援军抵达,江南局势暂告平稳。正因如此,京中才得以派人接替其职务。他这位江南总兵虽职衔未变,但已可暂离前线。家中恰逢要事催他回京,而此行回去,恐怕便要如前世一般,与他人缔结连理了。
风过竹林,簌簌作响,也吹动了他茶汤中的波纹,波纹平静后,上面便倒映着一双平静俊美的眼。
谢凌轻放下茶盏,“有一件事,我尚且不明,我还未问过你,前世你嫁给了慕容深之后,贵为皇后,你可过得幸福,可曾如愿?而我在你那般结局里,又究竟待你如何。”
阮凝玉抿了唇。
她……怎么会幸福呢?那个母仪天下的位置,最终成了囚禁她的金笼。结局潦倒不堪,像个荒唐的笑话,说到底,不过是她自己执迷不悟的报应。
可她向来是要体面的。怎能把那般狼狈不堪的过往说出来给别人听,哪怕这个是谢凌,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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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抬眼时,她眼底已漾开恰到好处的笑意,藏了底下的复杂,连唇角弯起的弧度都完美得无可挑剔:“自然是好的。母仪天下,凤冠霞帔,那不是我前世梦寐以求的么?”
至于谢凌待她如何。
阮凝玉捏紧了手,她竟有些释怀不了,释怀不了那个前世在她背后默默付出的谢玄机,“表哥是兄长……难道还会待我不好么。”
她强忍哽塞。
谢凌神色难辨,凝视着她低垂的侧脸,第一次觉得自己再也看不透她身上的伪装了,究竟哪一个才是她?
谢凌指腹无意识地摩挲过袖口的云纹,“我前世最终娶了何人?”
眼见她不答。
谢凌忽地一笑,紧盯着她:“是许清瑶,对么?”
阮凝玉垂下眼睫,他猜到了。
谢凌想要她说得更多,可她始终紧咬着唇,谢凌便知道,他在她这里再也问不出什么了。他对前世有许多疑问,可是这些,他可能再也不会知道了。
谢凌垂目,执壶注水,“这辈子,可还想当皇后?”
阮凝玉顿住,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她这辈子选择经商这条路,离开谢府,便是跟皇宫背道而驰,她不明白谢凌问这句话的用意何在。
但她又觉得阮凝玉男人的目光隐隐压迫。
于是她低下头,盯着脚尖。
“以前没经历过,年少不识事,才会喜欢,如今经历了,便不喜欢了。”
谢凌瞥了她一眼,眼风淡淡扫过,不知是不是在笑,“还算开窍。”
阮凝玉瞪了他,被他说得有些难堪。
前世里,那些真正高门大户教养出的千金,谁愿将一生锁进朱红宫墙,去争那看似尊贵、实则如履薄冰的后位?也只有她这般出身小户、不识深浅的,才会将那囚笼当作泼天的富贵去攀附。
更未料到,今生她与谢凌已闹到这般田地,竟还能如此平和地对坐说话。
阮凝玉在他身上又寻找到了一种熟悉的安宁感。
虽然没想过要嫁给他,可心底深处,她是万万不愿与他走到决裂那一步的。那念头光是浮现,便已让她心口闷得发慌,会让她很伤心。即使她不愿承认,可这样的情绪也会一直缠绕着她。
她希望和他还保持着最初的美好记忆,然后便这样分别。
谢凌端起茶盏,轻呷一口,随后缓缓将茶盏搁在石桌上,发出轻响。
他唇边噙着笑,眼底却无半分暖意,“若我说,我想杀了慕容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