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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凌指骨僵硬地弓着,余光收了回去。

衣料磨蹭间,竟如软玉生香,须臾,谢凌就连觉得自己素不染尘的指尖都沾染上了她一丝从胸前钻出来的香气。

谢凌忽然心生烦躁了起来。

他放下了茶盏。

而在匆匆之间,阮凝玉便将茶渍给擦拭去了,但胸前的布料还是一片深色,有些不大美观。

眼见她垂着脖子,躲避遮掩的样子,谢凌便深感不悦。

就仿佛她将他当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他看不惯她在他面前遮羞,她何姿态是他没有看过的?

谢凌看着阮凝玉。

他漫不经意地磨蹭着手中茶盏,静静凝视着眼前之人。

天色将暮未暮,昏朦一片。身后石道上的灯盏尚未点亮,阮凝玉的姿色清晰可见。

谢凌仔细看着她今日之态。

谢凌两眼如冷电一般,看着她乌黑的鬓发编梳着温婉低垂的乌蛮髻,用金钗玉簪固定,那只白玉兰簪更是令她这个人都静了下去,如同一幅墨画。

她那只腕间的玉镯也很素,是雨过天晴的湖色,乌发再无其他多余的首饰,一身鹅黄色绣杏花褙子,下搭如意百鸟裙,看上去温柔如水,就连脸蛋都散发出细细莹润,犹如珍珠的光泽,雅致又端庄,令人赏心悦目。

她过去喜欢穿妩媚单薄的衣服,可今日这身装束,却突显了她骨子里的大气典雅,不比路边的花,她好像就被插在明堂的花瓶里,接受着所有人的欣赏与赞美。

在将暗未暗里,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美,像是养在家中端庄的仕女,任何男人见了,无不想将这样一朵清纯端庄的白杜鹃娇养在金屋。

谢凌看了,眸中冷意更甚。

即使他早已认定了缘分已尽,当断则断的事实,可却他也想撕毁了她这份端庄的美丽,不属于他的美丽。

他盯着她鬓边斜插的白玉兰簪片刻。

他森然的眼眸中带了点儿讥诮,“你不适合戴这么端庄的簪子。”

阮凝玉深感莫名,蹙眉看向了他。

谢凌好端端的,怎么嘲讽起她的这支簪子来了。

阮凝玉抬手摸了摸下簪头,许是没感受到他冷锐的敌意,对他展颜一笑,似令人心情愉悦的芭蕉上的雨珠,又明媚如春花,“不会呀,我觉得挺好的。”

谢凌语带嘲讽:“这样一身衣裳,不适合你。”

“你以为换上这身衣裳,在榻上时,就能真装出这副端庄模样了?”男人目光扫过了她胸前布料的水渍,意义再明显不过。

阮凝玉觉得有那么一刻,谢凌侵吞了她的呼吸。

气氛瞬间凝滞。

阮凝玉现在终于知道,他是故意的了。

他句句带刺,分明是在阴阳怪气地讥讽她。他就是看她不顺眼,故此便用这样的话来羞辱她。

他不就是在嘲讽她,她在榻上的时候是如何放浪形骸的吗?

自与谢凌有过肌肤之亲后,尤其是在两人关系转淡以来,每逢独处,两人若是对视,阮凝玉便会被勾进他眸底的漩涡里,勾起那无数不能言的回忆,或是不经意瞥见她因衣袖滑落而露出的一截雪白臂腕,都难免令人回想起过往无数个烛影摇红、温存缱绻的夜晚。

月光描摹着他紧抿的唇线,那眼神烫得像是要把她融进骨血里,而他落在她肌肤上的大掌也格外滚烫。

晨曦初露之后,他又变成了那个冷若冰霜的谢大人。

那些耳鬓厮磨的夜晚,阮凝玉尽量不去回忆,更是不敢跟他有对视的机会,怕再勾起欲念。

谢凌的话开口之后,很难不让人想象,她此刻穿着再端雅矜持的衣裳,在他面前,就跟没穿似的。这种感觉,她就像被迎面扇了一耳光。

她不明白谢凌今日为何情绪如此古怪,拿这样的话来刺她一刀,捅她的心。

她更想不明白,为何到了分别的时刻,谢凌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愿保留,非要这般将两人的颜面撕扯得鲜血淋漓。

她总觉得,谢凌不该是这样的人。他本是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不该用这般不堪的心思揣度她,更不该在光天化日之下,想象着她衣衫尽褪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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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有着完美的风度和修养才是。

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般?

她不相信他这么的龌龊,无耻且下流。

阮凝玉觉得自己心目中那个清风朗月的谢玄机正在寸寸碎裂。

因为恼怒,阮凝玉腮边布满霞色。

半晌过后,她觉得身子都冷了下去,“谢玄机,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从未这么生气过,她恨不得上前挠烂他的脸,“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至于你这般说我?被你说得这般一文不值,连我戴的首饰,穿的衣裳都样样入不了你的眼!”

“我们好好告别,不行吗?就这么难?你现在臭着一张脸是给谁看?非要这么撕破脸,你才觉得好,是不是?”

阮凝玉这次真的是被气狠了。

谢凌变成了她陌生的样子,她完全想象不到,这样的话他竟能对她说出口。而谢凌这些话,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说出口?

阮凝玉越想越身子发凉。

入夜后,院子里气温凉了。谢凌的一半张脸被远处的灯火衬托着,变得忽明忽暗,他忽然缄默下去。

他这样的沉默更是加剧了阮凝玉的怒火。

她气极,倏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去。

她不想再看见他。

她原想着,好歹在二人之间能留存一份美好的念想。可谢凌,却偏要亲手将这离别的结局,撕扯得如此不堪。

更令她愤怒的是,她如何绞尽脑汁,都猜不出谢凌说出这番话的用意来,似乎怎么想都解释不通。

可是不重要了。

他们往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阮凝玉走后,空留玉盏边沿一圈浅红的胭脂印,还证明着她的来过。

她转身踏过满地月光,裙裾拂过月门时,身后突然传来玉器迸裂的脆响。

谢凌竟将那只他平日摩挲把玩都小心翼翼的羊脂玉盏,狠狠掼在了青石地上。

她走后,而他那绣着云纹的衣袖,上面似乎还沾着一丝她若有似无的香气,又让人不禁浮想她在榻上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