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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押班与赵官家都是一副成竹在握的感觉,殊不知,二人却只是麻雀互啄一般低端可笑。

康押班心中暗暗自得,乃是因为他自以为这些札子全都是白日间层层筛选过的,从内容上看所有人都是自己人,推荐谁都无妨。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的这些举止、行为一开始就被杨沂中全盘给赵官家交代的清清楚楚。

至于我们的赵官家这里,别看他一副英明神武的样子,其实根本原因不在于他智珠在握,而是他一开始就没指望过这些札子,他的那些得意劲,只是来自于昨日的胜利尚未消散而已。

说白了,这厮到底年轻,之前憋了许多天,一朝赢了半回,就喜怒形于色了。

再简单点,就是得意忘形四个字罢了。

而什么夫人和那些宫人之事,只是一个三观正常的现代人信心爆棚之下人文主义心态趁势发作而已。

还有那吕好问和张浚的奏疏之事,就更是可笑了。

话说,我们的赵官家之所以注意到这两人的奏疏,前者是因为这名字好听,官位也大(刚刚辞去尚书右丞的资政殿学士),尤其是赵玖这具身体的机械记忆尚在,是能看懂里面的文字的,所以一眼便看出来人家的文字极好,语气也和缓,所以自然留了心;而后者则是因为赵官家历史水平比较低,上来把这位御史当成了本时代另一个大大的知名人物张俊张太尉了……只是人家张太尉如今已经四十多岁,而且早早就是御营后军统制了,在军中名望甚大,包括杨沂中在内,御前班直们得有三成来自于这张太尉麾下,且如今尚在外面剿匪未归他也是知道的,所以赵官家看了半天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这是认错了人,犯了糊涂?

而回到眼前,赵官家再愚蠢也知道,这些奏疏既然能被送到眼前,那就不能指望这些上疏之人会有什么积极的立场。

想想也是。

首先,行在这里都是地道的亡国流窜之人,条件艰难是客观存在的,很多人确实沮丧无战意;其次,之前在南京那一番斗争,过程中本来就有一种对主战派进行清洗的意味。

这种情况下,便是真有主战派,怕是也要时间来打消他们的疑虑才会冒头吧?

但不管如何了,八月下旬,随着天色微微放晴,刨去出井后第二日那次稀里糊涂的安抚人心之举,已经来到这个时代约莫着一旬有余的赵玖第一次以赵官家的身份接见了两位行在重臣,到底算是突破了之前的五人篱笆墙。

双方在后殿相见,康履、杨沂中随侍,行礼完成、问安结束,波澜不惊,然后自然是吕好问以资政殿学士的身份和做过兵部尚书以及尚书右丞的资历先行问对,却是从一些乱七八糟的闲话开始。

须知道,这番闲话看似无聊,其实是必须的。

因为自从赵官家落井后一直以养伤为名少有与外臣接触,而此番突然要求行在文武上疏议论中原防务,更是隐隐有承认官家脑袋受伤忘记了一些人事的风言风语。所以,吕好问此行俨然有代替外臣们观察官家身体情况的政治任务,赵官家需要接触外臣以重新掌权,而外臣怎么说都得大略验证下这位天子的合法性。

眼下这个局势,总不能真指望一位宋惠帝吧?当然了,真变成宋惠帝,说不得也没办法。

不过还好,赵官家口齿清楚,言语顺畅,姿态从容,双方一番闲谈,后殿中别人且不提,吕学士倒是彻底放下心来——这个官家确实没傻!

而这时候,赵玖也方才知道吕好问的一些底细,诸如此人的‘道学’非是这明道宫的道,而是历史上那个鼎鼎有名的儒家道学之道。而且这吕好问世出名门,他玄叔祖吕蒙正、曾祖父吕夷简、祖父吕公著,全都是宰相。

与此同时,赵玖也明白了为什么康履放心推荐此人来见自己了,乃是因为此人之前请辞尚书右丞(宰相副署),就是因为李纲在朝中打击东京流亡大臣所致——此人当日在东京汴梁,参与过张邦昌的伪朝,却也是第一个劝说张邦昌归还皇位之人。

不过很显然了,这位道学先生跟赵玖印象中的道学先生相差甚远,其人温文尔雅,有问必答,却既不趁机攻击李纲也不多言黄、汪二人之政,只是如他奏疏中文字那般,温和的劝赵玖凡事量力而为罢了。

借此,赵玖也多少又知道了一些隐情。

“朕看很多人奏疏中都说北方无兵,河北、中原确实没兵吗?”

“其实有兵,但多是乱兵、民兵,即便是招募下来也不能当金人野战一击。”吕好问坦然相对。“河北士民受金人荼毒,多有战心,但无器械甲胄,所以多只能依靠山野为战;中原遍地乱军,人数多、甲胄也有,却多是从金人阵前溃下的禁军,根本不敢与金人为战,反而只能为祸地方……若非如此,以李伯纪之敢战,也不会让官家走南阳的,走南阳便是希望在彼处连结西北,将二十万西军引入手中。”

“朕懂了。”赵玖微微叹气,这和他了解的情况很像,应该便是实情了。“真要抗金,一则需要江南、巴蜀财赋,二则需要西北兵马,三则需要缓缓恢复各处士气,是这意思吗?”

“是。”

“你们劝朕走扬州,便是扬州为运河起点,本就是东南财赋输送集合的节点,是要以此为根本,缓缓图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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