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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各不是个优雅的人, 但好歹是大族出身,她从?不说脏话。

真气得要死产生爆粗口的冲动时,她一般会说, “去?你豹豹的”。

这是她自己发明的文明脏话, 意思是“希望有头豹子跑来把你咬死、然后拖着你的尸体带你一路狂奔飞出大气层”。

……其?中?涵意相当不客气, 但“豹豹的”听上去也实在无害,一般她骂出口, 没人会觉得她在开骂。

所以安各很频繁地使用这句文明脏话,自叛逆期至今。

面对家族里叽叽歪歪挑剔离谱的垃圾东西, 她常常会说,去?你豹豹的吧。

今天早晨醒过来时想到昨晚的梦,会抓着头发,挠了半圈, 然后咬牙切齿道——

“去?他豹豹的夫妻吵架。”

事?实证明,夫妻吵架这种东西,绝对不该变成人类家庭的常规化。

……她就是双标!她就是暴躁!她就是不能接受自己单方?面骂骂咧咧时被温柔美丽的老婆怼回来——温柔美丽的老婆怎么会——

安各长吁一口气, 掀开被子下?床。

头好疼,胸好闷, 气喘不上来,全世界阴阳怪气重点偏移的家伙怎么还不赶快排队被豹子咬死送去?大气层火化。

……不, 不行?, 小学的中?二?病都要和高中?的叛逆期一起被气得卷土重来了, 赶快去?洗把冷水脸吧。

明明不是秋天也没有静电, 仅仅是做了一个?离谱的梦, 然后醒来而已。

整个?人却从?发根炸到发尾, 被染得乱七八糟的短发几乎翘成五花八门的短刺,满心暴躁地走进洗手间正准备冷水糊脸, 却被镜子里顶着一头红绿灯白短刺的家伙吓住了。

……意识到是自己被自己睡醒的暴躁脸吓住后,就更暴躁了。

狗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可?以张嘴狂吠,猫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可?以出爪拍击……

豹子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包着纱布的拳头还在隐隐作痛,嗓子像是真正大吵大闹过所以有点发哑——

太蠢了。

被自己蠢得不忍直视,有种写数学卷子时点着手指确定好“选项是C哦哦”结果答题卡全部涂错成B的感觉。

……谁会因为“梦里和早死的亡夫大吵一架”所以气到发根发尾全部炸起、又因为见到镜子里头毛乱炸的自己被吓一大跳啊?

安各以前听见朋友抱怨说“他竟然在梦里跟别的人在一起”会嘎嘎大笑嘲讽对方?谈个?恋爱怎么脑子都没了,梦中?出轨这种破事?也能闹起脾气;

好嘛,换了自己,一种莫名态度几句阴阳怪气,根本不需要他真做什?么,就快要委屈难过掉出眼泪来了。

这是什?么离谱的恋爱脑传染病,人都死七年了还没免疫呢。

……话说是真死了吗!

身份存疑,工作存疑,人际关系和死亡证明也存疑,刚准备调查火葬场监控就见到本人的投影出现在停车场,刚准备调查停车场就见到梦里的家伙说什?么“没有完全死”——

死还分“完全”与“不完全”吗?

他以为他是跳过瀑布后潜伏多年于空屋案回归的福尔摩斯啊?拿她当成安静等待期盼回归的华生?是吗?

呸,热泪盈眶感动欢迎什?么的,他想都别想,真活蹦乱跳回归了,她的大吼分贝绝对在豹吼以上,吵架长度绝对要在三天以上。

……但等她的嗓子好全了再说,豹豹的,嗓子真疼,做梦吵架时真的在现实里真情实感吼出声了吗。

草率洗漱后,安各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吐气,呼气,吐气。

三个?深呼吸后,稍稍平静下?来,便?试着压平翘起的头发。

……三次尝试未果后重新暴躁起来,瞪着镜子里的爆炸头,继续开始迁怒亡夫——

当然要怪他!全是他的错!

死的莫名其?妙,在梦里态度也莫名其?妙,当初还坚决不愿意让她在卧室床对面放镜子,问就是“风水不合适”——

但如果起床就能看见镜子,她绝对能第一时刻挽救自己翘成这样的头发!!

……啊对,就是这么个?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

头发炸成这样都是因为他,梦里吵架了也是因为他,周末早晨却这么不愉快也是因为他——

反正对象就是用来转移责任承担埋怨的,不管这个?对象是活着还是死了。

当然安各没有把以上这些吼出来,她多少还是要些成年人的脸面的,知道这是小学生?才会有的赌气。

一边在心里碎碎念地埋怨对象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卧室,心情不好想吃甜的,火气太旺想吃冰的——

于是一脚踏进厨房,拉开冰箱,寻找保姆阿姨前几天新买的碎碎冰。

厨房的地面,铺着略显冰冷的地砖,区别于客厅区域柔软的地毯,很干净的浅梧桐色,踩上去?也很坚硬。

脚掌踏进去?,脚趾接触到。

就在那一瞬间。

安各低头,意识到不对劲。

——她穿了袜子。

初春的室内,没开空调,脚上的家居袜似乎并不违和。

袜子上的花豹是卡通图案,黑黢黢的眼睛用两颗水晶珠镶着,鼻头粉红,表现为袜圈正中?间的一颗毛线球。

是她自己的家居袜没错,自己挑的图案自己买回来的,丈夫当时还在世,亲口夸奖她眼光好——

但她晚上睡觉时,从?不会穿这双厚厚的家居袜。

只是图款式好看买回来,但不怎么爱穿,谁让她爱出汗又火气旺,平时最爱的是光脚在家里乱跑,拖鞋都懒得穿。

昨晚泡澡……迷迷糊糊做梦……梦醒后迷迷糊糊出来找洛洛……看到洛洛宝贝已经睡了,就迷迷糊糊倒回卧室睡着……

她绝对不会去?翻找一双家居袜,套在自己脚上。

但她正穿着这么一双。

“地砖和地板很凉”,“初春也没完全暖回来”“在家穿好拖鞋,要么穿袜子,不是有一双你很喜欢的家居袜吗,不要光着脚乱跑”——

只有一个?家伙会介意这种事?,也只有一个?家伙总会把这双袜子默默拿过来,在她看电视、吃零食或午睡的时候,帮她套到脚上。

安各不由得长久地瞪着这双毛茸茸的家居袜。

家居袜上傲视群雄的卡通花豹头,也长久地瞪着她。

“早上好……哈欠,妈咪你今天没睡懒觉啊。”

安洛洛蹬着小拖鞋,吧嗒吧嗒来到厨房。

她的头发同样很乱,但又黑又顺没经过烫染的糟蹋——毛茸茸一小团靠过来,推了推妈妈,让她帮自己拿出蒸锅里温得正好的肉包。

“阿姨清晨时回来一趟,准备了早餐和午餐又走了……妈咪,不要挡道。”

安各“哦”了一声,帮女?儿把早饭端到桌上,然后转身拉开冰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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