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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见状更加大笑不止,居然是孤身向前,挨个将这些敌军首领亲自扶起。

身后,皇甫嵩与公孙珣见状对视一眼,只是大笑摇头,然后二人便各自拽着王国与韩遂,阔步向前,跟了过去。

皇甫嵩自然不必多说,凉州人哪个不认识他?一时间,那些凉州羌汉豪帅纷纷再度行礼,或下跪或躬身,或按照边郡习俗口称大人,或是按照官阶口称将军。

不过,等到公孙珣向前,这些人却有些犹疑起来……毕竟,和前面两位相比,公孙珣还是太年轻,而且真不熟。

韩遂尴尬失笑,只好赶紧亲自介绍:“这位乃是卫将军,蓟侯,辽西公孙珣……”

西凉叛军听得此言,汉人首领多是之前官军,自然知道轻重,倒是也跟着再度行礼,唯独那些羌人,实在是没有多少反应。

“韩公说的再多,我们也不知道什么人……”有羌帅干脆用皱巴巴的汉话直言。“不知道这位将军与董公、皇甫公相比,是大是小?”

“是大!”韩遂正色相告。“此番对面汉军,以卫将军为首。”

一众羌帅还是犹疑,而董卓与皇甫嵩却是各自无言,反而在那里一个摸肚子一个捏胡子,俨然还是心存怨气,多少有些看笑话的意思。

“文约兄何必说这些他们不懂的东西?”公孙珣见状根本不急不气,反而笑谈道。“我就不信了,你们这些人当日就没人随董公和皇甫公一起出去打过黄巾贼,难道一点没有听过我白马将军之名吗?”

听到最后一个称呼,却是有一名羌帅一时惊异:“白马将军的名声,我们在北地常常听到鲜卑人和匈奴人说起,都说东面有个汉人白马将军,素来善战……莫非就是将军吗?”

“天下并无第二个白马将军!”韩遂愈发正色相告。“你刚才说鲜卑人,我却是忘了告诉你们,早年间,这位白马将军刚刚二十余,便曾出塞,烧掉了檀石槐大汗的王庭……你们总不会忘了这件事吧!”

一众羌帅一时轰然,然后居然也是下跪行礼,而公孙珣也不顾这些人身上的羊骚味,便赶紧上前虚扶他们起来。

而起身之后,一名羌帅向公孙珣等人身后望去,却是问了一个有意思的问题:“敢问白马将军,听说你的坐骑向来都是白马,刚才未曾细想,现在看去,敢问是哪一匹?”

韩当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早早将马匹牵来,公孙珣不以为意,便回头直接指给了对方看。

然而,其人看过之后却是大为不屑:“将军以白马名震天下,东边的人我们西边都知道,为何却骑这种普通白马?”

此情此景,公孙珣自然不会说什么自己又不需要冲锋陷阵,真正的上好白马都给勇士了云云。

实际上,这位卫将军稍一思索,便指向董卓的肚子正色言道:“诸位凉州勇士怕是不知道,董公善饮,在我营中每日只喝上好的美酒,之前在汧水东侧月余,他将我营中美酒喝的精光,不得已我便卖了自己的好马买酒与他……他这个肚子多少是我用自己坐骑换来的!”

一众叛军豪帅闻言,纷纷大笑,便是董卓也抚摸着自己肚子仰头而笑,阵前因为公孙珣这个陌生人到来而有些偏严肃的气氛也是顿时烟消云散。

须知道,这年头大肚子,也就是所谓大腹便便,和长胡子一样,乃是美男子的象征……当然,公孙珣对这两样是都不感冒,但不代表人家董卓不能用这个来自傲,更不代表公孙珣不能用这个来活跃气氛。

笑完之后,那之前质问的羌帅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我本以为将军是东面的人,多少会自恃身份,看不起我们这些凉州边地羌人,这才出言为难,却不想将军如此年轻却如此豪气……我不能有所赔罪。”

说着,那羌帅却是在众人好奇目光中返身从军阵中牵出一匹马来,却正是一头格外雄壮的白马:

“将军请看,我这匹马乃是凉州数一数二的宝马,正该赠与白马将军使用!”

公孙珣也不推辞,径直牵过马来,然后方才扶着对方肩膀言道:“壮士送我宝马,我若不受,便是看不起你,但这礼物如此贵重,我也应该有回礼才是……敢问首领姓名,晚上我请人送你数坛好酒!”

众人愈发称赞不已。

而与此同时,王国、马腾、韩遂等人,却是不由面面相觑,但终究是各自无言。

双方谈笑了许久,但眼见着日头愈发偏西,这些羌汉豪帅多少还记得这是两军阵前,也晓得一些轻重,便不好继续多说,就纷纷告辞后退。

而此时,为了以防万一,汉军早已经主动压上,最后,居然是叛军军阵又主动退了百余步,将空间留给了双方主帅以作辞别。

而等到双方主帅在地上各自行礼作别完毕,然后又各自上马拱手之后,将要转身之时,公孙珣却忽然回头喊住了韩遂:“文约且住!”

王国等人与董卓等人同时敏感回头。

“我来时与你带了礼物,乃是辽东上好人参,寒气未退,正好熬汤滋补,之前差点忘记……文和。”公孙珣一边说一边挥手示意。

贾诩闻言不慌不忙,将身上所负的匣取了下来,然后勒马向前,当众送上。众人看的清楚,那匣子外光明正大包着一封书信……但此情此景,根本不是询问查探的时候,便都兀自不言。

而韩遂接过匣子与书信来,也并未想太多,只是转手交给了身侧阎行,然后再度致谢。

就在众人以为要到此结束之时,公孙珣却忽然又打马向前,亲自来到韩遂身侧,将成公英挤开,然后却又按住了那之前一直被他无视的阎行肩膀:“你既然姓阎,与皇甫公旧部、贾文和旧交、故信都令,也是我的旧交阎忠阎叔德是何关系啊?”

阎行捧着匣子,猝不及防,便当即讷讷答应:“正是族叔!”

“我听说他去年死了?”公孙珣忽然问及了一个让在场诸人纷纷色变的问题。

“是。”阎行勉力答道。

“要做个孝子啊!”公孙珣按了按对方肩膀,留下一句无可挑剔之语,便兀自骑着那匹神骏白马,转身而走了。

……

“珣既握全兵,遂尽起全军过汧水,两营相隔七八里,叛军震恐,请与珣等相见。珣与遂洛中故旧,副帅董卓、皇甫嵩固凉州名将,亦与叛军王国、马腾旧识,乃应。於是,翌日阵前相见,三帅各只率亲卫一人,互交马语移时,不及军事,但说私谊,拊手欢笑。贼将遥见珣坐于白马上,威风凛然,兼皇甫、董西凉名将,素知其重,乃悉于马上遥拜。汉羌观者,前后重沓。珣见之,乃笑执遂手,与卓、嵩下马向前数十步,各自临贼曰:‘汝欲观吾等邪?吾等亦犹人也,唯董公大腹便便,可称佳耳!’卓等大笑,贼亦大笑,复纷纷临阵下马跪拜,又牵坐骑白马十余,献珣称礼。”——《汉末英雄志》·王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