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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子,公孙珣立即便有些挂不住了,而徐荣佯做不知,只是赶紧调兵准备迎上。但是,原本就要负责渡河断后的张文远比他更快,其人见对方只有数百步骑,便干脆根本不调兵马,直接引着尚未上桥的数百骑兵转身迎上……然后轻松将对方刺于马下,并逐散了当面那数百步骑。

不过有意思的是,稍倾片刻,得胜归来的张辽居然又前来请罪——原来,杀了人之后他才知道,这个唤做李肃的董卓麾下军司马,居然是来投降起义的!

据被俘的其部部属声称,李肃乃是并州九原人,多有乡人在卫将军麾下,所以见到卫将军后就立即动了投效的念头。只是其人一开始以为公孙珣是要入城,所以便弃了其人驻守的北面洛城门,试图往东面宣平门开门迎接,所以不免浪费了时间。而见到公孙珣转向渭北后,复又匆匆追来,这才被误会了。

公孙珣和徐荣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徐荣自去主持大局,而公孙珣安慰了张辽两句,也只能纯当这个李肃是个倒霉蛋,然后继续全军进发。

到了第三日晚上,公孙珣率部宿在了右扶风首府槐里城。

而到了这个时候,此地地方官在惊愕之余,态度也变得愈发尊重和配合起来,甚至已经隐隐有主动协助之意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七八千骑兵过了长安却没有受到长安中枢的阻拦,这最起码说明朝廷的态度是中立的!

而之前就说了,这些地方官员,是依附于朝廷体制的,所以抛开少许有自己想法的人,真正能够影响他们的,只有现实的暴力和朝廷的大义这二者而已。

公孙珣带着部队而来,天然占有了第一个,等过了长安后,这第二个事物也渐渐从董卓手中滑落,并转入到了这位卫将军手中。

然而此时此刻,董太师还根本不知道他究竟丢了什么东西。

五月二十四日傍晚,公孙珣来到郿县,公然入驻了县城,却没有连夜去传说中的万岁坞,也就是郿坞堵截董仲颖……不过,他这个打草惊蛇的计策并没有成功,不是董卓保持了清醒,知道这时候离开郿坞就是个骑兵马蹄下的浪死鬼,而是董太师甚至根本就不相信公孙珣领着七八千骑兵忽然来到了他家门口。

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

当然,第二日上午,在城中休整完毕的公孙珣引七千骑兵来到郿县郊外的郿坞之下后,也就由不得董太师不信了。

夏日浮华,天干物燥,渭水北岸五六里的郿坞外,公孙珣与董太师再度当面相对,这一次,二人之间连一条黄河都没了,只有空中令人浮躁的闷热空气与头顶那轮烈日而已。

“告诉他!”公孙珣抬手唤来一名嗓门大的侍从。“他大势已去,但念在多年相识份上,此时若降,我便只杀他一人!”

侍从闻言,疾驰到坞堡的高墙之下,然后扬声传话。

“射死他!”董卓立在高达七丈的坞堡墙上,双目充血,双拳紧握,直接冷冷下令。

周围守军不敢怠慢,乱箭而下,便将劝降之人射死在了墙下。

公孙珣不喜不怒,只是瞥了眼那足足七丈高同时七丈厚的城墙,就直接下令全军立垒扎营,准备长期围困。

这里必须要多说一句,董卓的万岁坞,也就是郿坞,虽然防守严密,物资充沛到过剩,城墙也高大厚重到让人产生不起攻击欲望的程度,但它毕竟只是一个坞堡。其周长不过三四里而已,里面也只有三千士卒外加一两千仆从之类的人,而且其中还有七八百人乃是从民间甚至宫廷搜罗的漂亮少女。

实际上,贾诩对董卓彻底失望就是源自于这件事情——他以为董卓安顿好郿坞的事情就会回长安,却不料对方的雄心壮志堕落的如此之快,当天下间其他英雄都在军队里兢兢业业的时候,这位一度靠着军事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的董太师却居然扔下前线的部队,在后面搜罗美女?!

然后,久久不愿动身!

所以说,董太师在前线输的不冤……或许将来说起弘农那边战事的时候,一定会有人说是因为董卓手下这么多人做了叛徒的缘故,也一定会有人说是因为他的女婿无能无为所致。

这些都对。

但是,如果董太师就坐在潼关的话,他的两个女婿敢无能暴怒到那种程度吗?徐荣和贾诩真的会背叛他吗?

天下事没有无因之果,贾文和诚不欺人。

“君侯!”立寨之时,徐荣与张辽再度前来请示。“坞中只有三千兵,倒是需小心马腾、韩遂二人,需不需要让文远引两千兵去美阳,以作遮蔽?”

“这二人便是有心掺和,也要疑惧一时才能决断,先不管他。”公孙珣立在一处坡地上,四面环视,却是将目光定在了南面的渭水。“倒是渭南……听说之前董卓派出了一部兵马去攻打益州,然后在汉中受挫,停在了散关,为首者是个唤做王方的校尉,这大概是近期内唯一能到来的敌方援军,需要格外小心!”

“那……”

“那是个什么地方?”公孙珣眯着眼睛,指着晴日阳光下,渭水斜对岸一处奇怪却又极为显眼的地形正色询问道。“地形倒是颇有意思,寻个本地人来问问。”

众人不敢怠慢,须臾便有军中本就是关中本地出身的军吏上前来讲解——原来,那是一座临河的黄土塬地,背靠渭水、两面深沟,所谓三面悬崖,唯独南侧对着渭南大道方向是个缓坡,乃是个天然的要地。

“君侯。”军吏侃侃而谈。“此地地势颇高,长约八九里,宽约三四里,又有水源,足可屯兵数万……而这个塬地面积太大,晴日间左右数十里皆可清晰能见,所以素来知名。”

“确实是个屯兵的好地方。”公孙珣缓缓点头。“此地唤做什么?”

军吏再度俯首:“回禀君候,此地唤做五丈原,如何得名已经不可考了。”

公孙珣怔在那里,盯着那个黄土塬地半晌无言,但隔了许久,他终于是收回目光,复又看向了张辽。

张辽早有准备,当即俯身做听令状。

“文远,以你为别部司马,领骑兵两千,渡河立营……知道怎么做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公孙珣的语调忽然平淡了不少,似乎心中忽然放下了许多东西。

“明白!”张辽扬声相对。“我在五丈原上立营,一来居高临下,远远监视万岁坞;二来,若散关之敌自渭南而来,我便率骑兵直冲塬下,让其寸步不得过我大营!”

“那便去做吧!”公孙珣缓缓颔首,便不再理会对方,而是复又看向了郿坞。

他知道,彼处中间的高楼之上,董太师一定也在遥遥相望,等着五丈原身后的援兵。

……

“及卓还长安,公卿百官迎谒道次。时嵩为御史中丞,卓乃令御史中丞以下皆拜以屈嵩,既而抵手言曰:‘义真怖未乎?’嵩笑而谢之,卓方释。及归,卓复闻嵩婶,即故度辽将军皇甫规妻者,年犹盛而容色美,乃欲采纳之。规妻往拜而辞,卓怒,乃令仆鞭死于车下,而嵩愈无敢言也。”——《典略》·燕·裴松之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