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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当年汉高祖强行自称黑帝一般故事!

对此,虽然随行义从和幕属中的士人倒也都无所谓……因为就好像古希腊的神仙只用闻香气,祭品都是祭祀们吃一样,对于祭品的浪费,儒家先贤们肯定是有讨论的,尤其是之前几十年日子一日不如一日,节葬、简礼之说越来越受推崇,邺下也素来讲究一个实用,倒也不至于引起大家不满。

而且燕公自己解释的都很到位——以刘师之宽仁豁达,真要是活过来,也乐意看到自己学生带着一群年轻人吃他家的肉!

总而言之,事情尚显顺利,唯独王粲这几日上蹿下跳,强行解释,强行燕公事事都是对的,不免惹来一些耿直之人的腹诽心谤。

但很快,这种诽谤也随着三位意料之外的重臣突然到达河东王屋山,而彻底消失不见。

来人乃是御史台正使田丰、镇北将军公孙范、镇西将军公孙越,公孙越甚至还带来了在长安闲居的公孙瓒长子公孙续至此。

这三人,两个从邺下出发,一个从凉州出发,还偏偏都赶到了祭祀完毕的第二日先后到达,必然是受了燕公召唤。

“殿下有三件事情做差了!”田元皓甫一到达,只是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以示庄重后,便立即在王屋山下的刘家堡里黑着脸履行起了自己的职责。

“元皓请讲。”

刘松去了邺下为官,公孙珣干脆堂而皇之的占了人家的宅子,在后舍炕上喝酒的时候都不带穿鞋的。

不过,随着公孙珣和田丰开始对话,四个之前也没穿鞋的人,也就是公孙范、公孙越、王象、韩浩四人了,立即下炕穿了鞋,只有公孙珣一个人继续在炕上披着大氅,看公孙定和公孙续在炕前翻火温酒而已。

可能是因为没在朝堂之上,也可能是因为这三件事憋在心里许久了,所以田丰也不顾及这些小节了,立即就在下方正色相对:

“其一,将相为国家内外严重所在,岂能一朝同时反覆?不是说吕相不可为大司马大都督,也不是说贾文和、审正南、娄子伯不可为相,但为何不能稍作顺序,以备不测?之前半月,大司马未至军前,而殿下便已北归,若前线有变如何?而若说前线还算有一位能主中军的荀公达在彼,那臣与镇北将军出邺下之前,邺下七相一朝去三,而三位新相彼时皆在河南,中间相隔十余日,最关键的中枢三相居然只有一位代行左相之任的董冀州在任!若是出了什么大事,谁来处置?!”

公孙珣认真思索了一会,却是肃然颔首:“元皓说的极对,这件事情是孤错了……本来是想着太后在河北,我来河东,且前线刘备已无野战兵马,诸事安稳,大局不足为虑,却忘了将相制度关乎国本,确实不该如此草率,应该在内部制度上有所防备。就按你说的来,以后将相更迭,一则中枢三相不得一时去其二,二则七相不得一时去其三……以成定制。”

田丰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却继续肃容言道:“其二,殿下以国公代行天下民主,自然有任免天下官吏之权责,天下人也不会质疑殿下的任免,尤其是此番任免多牵扯到中原新得之地,殿下在南面也本有临机处置之权,可不少官吏依然是发往河北为任的,或由河北离任……殿下既然设了三省六部四台十二寺,就该稍微尊重制度,最起码要有备案和流程往邺下快马走一遭再传命,何至于白马纷纷持文书四面而去,州牧府君纷纷自行呢?”

公孙珣犹豫了一下,但依然再度颔首:“元皓所言是有道理的……此事确实还是该尽量放权于邺下,但请元皓念在之前尚为战时,且战场极大,所以不必苛责过甚。因为有些事情本无定论,未必就是谁对谁错,无非是权重之论而已,而孤也已经下定决心,此战之后还是要将权重尽量归于中枢的。”

田丰缓缓捻须颔首,然后却又再度严肃起来:“殿下,吕布何罪?!”

公孙珣静静看着早已经温热却没有被端上的酒樽,也是忽然失笑:“无罪!”

“无罪何故杀之?”田丰紧逼不止。

公孙珣后仰靠在身后临窗土墙之上,抬手示意自己侄子公孙续将温酒奉上,却是抿了一口热酒后方才正色言道:“私怨!下不为例!”

田丰气急:“便是私怨,便是下不为例,何故粪杀之?殿下以为失足之论能遮掩过去吗?”

“愤恨至极!”

“有何愤恨?”

“元皓听过一首诗吗?”公孙珣面色不变,忽然举樽相对。

“何诗?”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坐在炕上,背靠土墙的公孙珣忽然抬手举樽,遥对东南,却是甫一出言瞬间让满满腾腾热气奔涌的舍内安静了下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鸦雀无声之中,公孙珣继续举杯长诵:“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讠燕,心念旧恩。”

听到此处,舍中几乎所有有点文化的人都醒悟过来,这是燕公在怀念曹操了,而我有嘉宾到契阔谈讠燕几语更是燕公在回忆当年拜访曹操,在谯县受到招待的一事。

但田丰依旧愤然不平,似乎等公孙珣吟诵完毕便要继续质询。

然而,公孙珣低头满饮手中杯酒,却是长呼了一口气,举着空樽扬声一字一顿,念出了最后四句:“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舍中彻底寂静无声,唯独窗外雪花扑簌,提醒着屋内众人,这不是一个月夜,这是一个雪日。

“元皓,好诗歌吗?”公孙珣收杯相对。

“诚然绝妙!”田丰一声长叹,却还想继续说什么。

“这是孤准备宰了曹孟德后,横槊唱诵于谯县的!”公孙珣随即凛然相对。“而今年年初,战云密布时,孤还专门把这首诗写给了曹孟德,告诉他,若他胜了,也务必要在邺下铜雀台替孤横槊唱诵上三遍!而如今,孤却只能在此地空诵白念一遍,然后掷杯于雪地了。”

说着,公孙珣头也不回,直接反手将手中酒樽从侧后方窗口掷出。

“臣知道殿下与曹孟德为至交,深恨吕布插手,但依然不该为此事。”田丰愈发无奈,但也愈发坚决。

“孤知错了,”公孙珣忽然失笑言道,却是示意自己长子再将一樽酒送上。“现在回想起来,吕布何等人孤如何不知?此事多少与孤自己大意有关,他说不定还以为是孤暗示他为此事的呢!但若让孤重选一回,或许不至于粪杀,但还是要千刀万剐,以泄我心头之恨。元皓,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何以收人心?”田丰摇头不止,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这正是孤想说给元皓你听得事情了……”公孙珣继续抿了一口热酒,却是从容笑对田丰。“若以收人心论,孤此时还真不想收什么人心!”

田丰面色大变,却欲言又止。

“元皓为何半途而废?”公孙珣似笑非笑。“你刚刚不是一直不依不饶吗?居然也有不敢说的事吗?”

“殿下。”田丰一时负手叹气:“其实臣此行本有四件事想真真正正质询一遍的,之所以只剩三件,乃是路上想了一阵子,觉得有件事未必是臣该问的,当避嫌。但此时殿下如此坦诚,臣若不问反而显得有失职守了。”

“是文和为首相之事?”公孙珣俨然早有预料,旁边公孙越、公孙范兄弟,还有一众幕僚义从也都各自神色微妙起来,唯独王象出身奴隶,素来心思皆在文学典制之上,所谓无欲则刚,依旧如常。

“然也。”田丰一时感叹。“其实,自古天下为一姓之产业,别的倒也罢了,这首相之任或者说相位本该是国主独断,其他人不该插嘴,但当此时,臣还是想借此刘公私地,私下问一问殿下,为何是贾文和?”

“正如元皓猜度的那样,也正如孤刚刚所暗示的那般,孤就是要借此任告诉那些心存侥幸之人,燕之天下与彼辈无关!”说前半句时,公孙珣依旧微笑以对,后半句时,却已经凛然起来。“孤宁可晚上三年一统,也绝不与他们媾和,以换来他们将刘表、刘焉拱手奉上!因为定乱世,走对路有时候比走快路更重要!再说了,事已至此,真还以为天下是他们的天下吗?!孤八年辛苦,战事不停,是白打了八年仗吗?!”

田丰一时沉默,而很多人惊恐之下却不免面色有惑,便是诸葛亮也蹙眉一时,唯独司马懿心中微叹,然后失神于角落之中。

“这件事情确实委屈正南了,其实按资历与孤之本意,本该他继任首相;也委屈公达了,若以匡时而论,正该他补入邺下……”公孙珣继续举樽满饮。“但天下一日不定,孤一日便不好让他们正此位!不过他们应该也懂我的为难之处,等天下太平了,总有他们的位置。”

田丰终于无话可说,司马懿却是不禁微微振奋。

窗外大雪纷飞,田丰与两位宗室重臣到来后第二日,燕公与三人交流一番却是发出了新的旨意:

以公孙范领平州牧,往辽东赴任,替换右将军领平州牧赵苞;罢右将军赵苞平州牧,‘入朝’为御史台正使!

随即,又加镇西将军公孙越都督职衔,屯长安,总督雍、凉、臧、益四州军政;再罢田丰御史台正使一职,出为益州牧,加副都督衔;以冠军将军赵云加副都督衔,依旧屯汉中。

最后,加燕公长子公孙定为五官中郎将,屯田于武都,受西线都督公孙越,副都督田丰、赵云,凉州牧张既,武都太守庞德共辖!

对了,他还与新任汉中太守郭嘉、汉中都尉马超、陇西南部都尉(针对羌人设立)蒋干成了邻居。

消息一出,且不提天下必然再度震动,益州必然惊恐,邺下必然欢欣鼓舞,唯独已经被掏空的平州不知道是什么反应。这一日,公孙珣既然定下益州方略,却是不等长子回邺下过个年,便于寒冬腊月之时,亲自送长子‘渡’河,准备让他随公孙越、田丰一起去赴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