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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桉脸火辣辣的,吓得胡乱抹嘴。

救护车的声音打断了慌张,没人再执著唇边的咖啡色。

时桉跟着钟严,跑去抢救室。

模糊的血肉喧闹了午后的急诊科。

钟严戴着橡胶手套,听跟车医生简述情况,“男性,三十五岁,有吸烟史,既往病史尚不明确。”

“患者是附近工地的施工人员,遭重物碾压致伤,股骨、胫腓骨等多处骨骼呈现粉碎性改变,骨折断端参差不齐,生命体征尚不稳定。”

年轻医生小声念叨了句,“这一下子,怕是要截肢了。”

“少废话,把命救回来再说。”

钟严的话就像开了“光”,患者随即出现心脏骤停。

该症状生存率很低,抢救成功的关键是尽早进行心肺复苏和复律治疗。

好在发现及时,钟严立即启动急救系统,胸外按压、开放气道、无创正压通气。

抢救迫在眉睫,护士正建立静脉通道。

钟严安排时按,“肾上腺素一毫克,肌内注射;胺碘酮一千毫克、艾司洛尔零点三毫克,静脉滴注。”

静脉通道建立完毕,时桉却没有动静。

钟严又喊了声,时桉后知后觉,双手拉紧袖口,“在。”

钟严压着火,重复了指令。

针管拔了三次,还是从时桉手心掉出。

“再拿一支,别墨迹!”

又尝试两次,时桉仍旧握不紧。

“别碍事,一边呆着去!”

抢救迫在眉睫,钟严派其他人接替时桉的工作。

患者仍无生命体征,钟严握住除颤仪的手柄,“充电,所有人离开。”

强大电流直冲心脏,患者毫无复苏迹象。

钟严继续胸外按压,不断调整用药剂量,经过数次努力,心跳终于恢复。

钟严松了口气,从死神手里又抢回一条命。

后续治疗交给其他医生,钟严回到办公室。时桉耷拉着脑袋,独自站在离开前的位置。

钟严把听诊器往桌上一甩,“刚才干嘛呢?”

时桉手心还攥着针管,“对不起。”

“这里是急诊科,不是学校的急救医学课。”钟严像爆发的火山,“在抢救室频频失误,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时桉无地自容,抓疼的针管都是对他的讽刺,“知道。”

会拖延抢救时间,会影响主治医生,再说严重点,可能会耽误一条生命。

“学医七年,你都学什么了?”

“你知道医生的使命吗?”

“再有下次,滚蛋回家!”

时桉不解释、也不反驳,默认所有错误,接受任何批评指责。

钟严视线下移,扫到了胸前的红色签字笔,笔盖露在外面,仿佛留着下巴的触感。

时桉唇边还粘着巧克力,钟严递纸过来,语气缓和了点,“回去反思,下不为例。”

人已经走远,钟严握着笔盖,拇指在上端摩擦。

是不是太凶,吓着他了?

*

时桉按响门铃时,着实把牛伯下吓一跳,距他上次过来,还没半小时。

“怎么就你一个?”牛伯说。

时桉失魂落魄似的,“就我自己。”

“喘着气的我这儿可招待不了。”

时桉攥攥拳头,“牛伯,您能不能收留我一会儿。”

牛伯人领进屋,脸色比之前还白的小医生,看样子受了不少委屈。

他没详问,从“保险柜”拿了两根小雪人。

自己一根,时桉一根。

医疗器械不能乱丢,时桉用钟严塞来的纸包住针管,塞回兜里。

时桉撕开冰糕袋,牛伯的手机里传来歌曲。

“甜蜜蜜,你笑得甜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注1]

时桉:“……”

真不应景。

一首接着一首,时桉默默听着,基本都是邓丽君的歌,他姥姥也爱听。

身体舒服点了,时桉开口,“您在太平间放这些?”

牛伯打着节奏,“怎么啦,不好听?”

“这倒没有。”时桉想着隔壁,“好歹放个安魂曲吧。”

“到殡仪馆少不了听,现在就得放点他们喜欢的。”

时桉:“......”

我看是您喜欢吧。

见他状态好了点,牛伯才问:“被老师骂了?”

时桉咬咬冰糕棍,“您看出来了?”

“你们来实习基本都这点事,生而为人,谁能不犯错,总会成长的。”牛伯说:“保不准你老师以前还不如你呢!”

虽然时桉感觉可能性很低,但他稍微好受了点。

牛伯好奇,“带你的老师是谁?”

“钟严。”

“小严啊,那更正常了。”牛伯说:“好多孩子到他那,第一天就受不了哇哇哭呢,你很厉害了。”

时桉:“我也刚来第二天。”

“你比他们多一天呢,也没哇哇哭,已经是非常厉害的娃娃了。”

说法十分牵强,但时桉接受了。

牛伯转转眼珠,“不对啊,我记得小严一年多不带实习生了,怎么突然接了你?”

“我倒霉呗。”

规培群里说的对,他就是宇宙无敌倒霉蛋。

“咋不往好处想,万一他觉得你有天赋,器重你呢。”

“牛伯,我谢谢您。”时桉皮笑肉不笑,“您将来不在这儿干了,可以去说相声,当捧哏。”

牛伯哈哈笑,“我听说,小严带过的学生,除了被他吓没的,剩下的都老厉害了,全是独当一面的医生。”

时桉心里呵呵,“独当一面的有几个,被他吓没的又有几个?”

“没准你就是独当一面的那个。”

“不敢。”

时桉只想做个人,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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