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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之间的气氛,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变得没那么隔阂与疏冷,反而有种莫名的默契。

像是多年前很寻常的一幕。

姜晚笙没了最初的拘谨,她放松肩颈,很自然地问道:“你要不要把手表拿下来。”

虎口离表盘很近,里侧应该也是有被烫伤,但是因为表带贴合他皮肤太过紧密,连一点缝隙都不留。

也不太方便处理伤口。

“我正好帮你——”

她还未说完,冷冽低沉的声线忽而从上方落了下来,掷地有声。

“不用。”

顿时,松散惬意的气氛烟消云散。

某种钝涩、难以言说的隔阂还是无形搁在了虚空中,又回到了原点。

姜晚笙原先面上的笑容凝滞,唇角弧度抿直。

忽然意识到她已然是越界,明明有告诫提醒过自己,怎么不知不觉……

早就揉皱的白色棉球压紧缩在手心,藏匿晦涩的情绪。

喉腔发干,没说完的话如鲠在喉。

她几乎是自证般地脱口而出:“你和未婚妻吵架和好了吗?”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沉默。

祁琛投来的目光淡漠,褪去所有的温度,紧紧锁着她。

在寂静无声中,莫名让人发慌。

只听他问道:“你想我们和好?”

姜晚笙偏开头,避开他的眼眸。

“当然,祁总。”她重新换上称呼,好像在一瞬间把自己包裹进带刺的壳中,“没什么矛盾是解不开的。”

“何况,你们快要结婚了。”

“骗你的。”

很淡口吻的一句,声音却无端单薄。

姜晚笙错愕抬头。

看见他不动声色地抽走掌心,脸在灯光没有照射的一隅阴影中晦暗不清。

“我求婚,她逃跑了。所以算不上未婚妻。”

“她耍我玩的。”

祁琛嗓音下压,沾上自嘲,“就和你当初耍我玩一样。”

眸底的阴戾停留一刹,消散不见。

他用几近平静没有一丝起伏的神情面对她,好似这是一句最寻常的话语,好似他们是最陌生的关系。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姜晚笙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缩,她用了好几秒才听全他这句。

苦涩堵在喉咙,如溺水,窒息感乱撞。

没法摆脱,好难动弹。

视线交汇的短暂须臾,一触即发的不甘与记恨在暗暗对峙。

祁琛先一步敛起眼睑,迈步离开。

他坐进沙发里,随手点燃一根烟,咬在嘴边,烟盒咔嗒一下被扔在茶几上。

往里深深吸一口,火苗窜动。

烟雾在一刹那缭绕,顺着下颚线蔓延至腰身,他长腿一伸懒散地往后靠,黑眸眼尾微微上扬。

他偏过头,眼皮里的褶皱深陷。

白烟升出一圈雾气,在斑驳光影下,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朦胧黑白滤镜,凌厉和清冽毫不突兀地融合在一起。

祁琛整个人像是被人为放进慢镜头里,一帧帧缓慢播放。

岛台旁,只剩无措又虚弱的姜晚笙还定在原地。

约莫过了几分钟,她的思绪归回。

无声深呼吸,拎起医药箱,脚步艰难地走到沙发一侧。

轻轻放下药箱。

姜晚笙徐缓直起腰,不受控制地看向他。

她眼眶发酸,嗓音含着脆弱感:“我……”

“我先……”话音含糊不清,断续很难说完整。

就在这一刻,他的眸子直直抬过来。

她的舌头彻底打结,只剩无声。

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

姜晚笙忽然听到他很低很低的一句。

“我醉了。”

没等她做出回应,有人按灭了开关,灯光在顷刻间全部熄灭。

只剩空荡荡摸不到任何的漆黑。

本就有夜盲症的姜晚笙,一瞬间,世界陷入虚无。

但也只给她半秒钟的慌张时间。

“刺啦——”烟蒂按灭的细响。

腕骨被人轻扯,完全带进怀里,一个笼着浓烈薄荷烟草气息,还混着轻微酒气的怀抱里。

她后背紧贴他的胸前,坐在他的腿上。

微风将墙角的风铃晃得叮叮不停。

姜晚笙下意识想要挣扎起身,却被一句称呼钉在原地。

——“姜可可。”

那个独特到只有一人才能唤出的亲昵,那个用十年岁月换来的专属秘密,那个分隔四年来在梦里不断出现却又不敢在清醒时分去回想的破碎记忆。

“你叫什么名字?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姜可可。”

“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嘛?”

“祁琛,以后我只允许你一个人喊我可可。”

……

所有的所有,关乎这三个字,关乎他的过往。

全然沿着血液倒灌紧她心脏最柔软的位置。

姜晚笙不再动弹,她甚至产生贪恋,想再停留久一点。

一只手掌虚虚搭在她的腰侧,他埋首进她的肩窝。

呼吸潮热,身体逾越,心跳搏动的频率也跟着同频。

耳膜忽然减少了许多分贝。

她的耳朵被他捂住。

视觉完全丧失时,听觉取代变得异常灵敏,所以即使被捂住耳朵,所有的细微声响反倒会被无限扩大。

心跳、呼吸、风声……

还有身后祁琛声线低哑的两句话。

在一句我醉了的借口后——

他问她:“这四年,你有没有想过我?”

“哪怕一次。”

一滴温度滚烫的水液,顺着话音结束,也顺着姜晚笙的耳后往下坠落。

她下意识伸开手去接。

却什么也没有。

他们明明靠得那样近,却离得那样远。

缄默的零点零一秒。

记忆的浪潮忽而拨开所有灰尘,扑面而来。

姜晚笙终于想起,她和祁琛的初次见面的那一天。

盛夏蝉

鸣聒噪,她捂住他的耳朵。

然后在烈阳照不到的角落,告诉他:

“我带你回家,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