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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粗犷的嗓音响了起来,声音高亢粗放,中气十足,吵的池析亭眉心皱的更紧了。

“啧。”袁寅有些不耐烦地抱怨,“你不能自己下来拿吗?懒死你得了,说好的过来找工作,你这工作……”

袁寅的话还没说完,就全被堵在了喉咙口。

“你,你怎么回来了?”袁寅一脸呆愣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池析亭。

池析亭的目光在袁寅身上落了一秒,又径直看向自己的房间。

他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房门大敞,内里的景象一览无余。

他走之前打扫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房间已经被折腾的乱七八糟,卫生纸,烟灰,瓜子壳满地都是,被子也潦草混乱地攒成一团,皱皱巴巴的被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夹在腿中央。

人生气到极致的时候果然是会笑的。

池析亭没忍住轻笑出了声,目光又流转回了袁寅身上。

袁寅也难得地有些不自在,许是心里知道自己这事做的不地道,有些扭捏地捏了捏手,支支吾吾道:“我表哥,嗯,正好想来B市找工作……”

“你表哥?”池析亭反问。

听见了陌生人的声音,袁强从床上坐了起来,直直地看向池析亭,目光闪了闪,有些讽刺地笑了一下,道:“哎哟,袁寅,这是哪位啊?你姘头?”

池析亭眉心又是一拧。

袁强懒懒地抱着后脑勺,躺回了枕头上,嘴里依旧不干不净的,“可别误会啊,我和袁寅是兄弟,可别抓奸抓到我头上了,哈哈。”

袁寅瞪了袁强一眼,语气加重了一点,“你能不能闭嘴?哪那么多话讲?”

袁强噗呲一笑,“哟,这就开始向着外人了?”

不待袁强说完,池析亭就伸手拿出了手机,利落地拨打了110,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完,又平静理智地点开相机,将室内的场景拍照留证。

袁寅直觉不对,额头的青筋跳了几下,便伸手想抢过池析亭的手机,但身高差距难以逾越,池析亭侧身躲开,皱眉看向袁寅,淡声道:“别动,我已经报警了。”

袁寅咬牙:“池析亭,你非要这么绝吗?我们是室友。”

池析亭笑:“你还知道我们只是室友啊?看你这架势,我还以为这个房子都是你的呢。”

随随便便地就把外人带回家。

还未经他的允许住进他的房间。

池析亭烦的不行,目光又草草扫了自己的房间一眼,只感觉整个房间都要被袁强腌入味了。

烟味混杂着汗味和脚臭味。

地上还有一堆团成团的卫生纸。

池析亭有些反感地收回视线,继续道:“我走之前提前盘点过我房间的东西,待会儿警察过来,如果我房间里少了任何一件东西,直接算你们的,懂吗?”

袁寅不悦发难:“你说少了就少了?我表哥只是借住,他不会乱动你的东西。”

池析亭不想和袁寅多费口舌,环抱着胸退了出去,安静地等着警察过来。

等警察来了,池析亭强忍着疲惫把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又将自己拍下的照片给警察查看。

警察点头表示清楚,和池析亭一起在房间内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原本还傲的不行的袁强和袁寅两人在看见警察来了后都不再做声了,静如鹌鹑地站在一边。

袁寅几次想开口解释,却又被池析亭的目光逼退。

他们确实不占道理。

都怪袁强。

好好地睡床不就完了,非要乱动别人的东西,搞的事情变得这么难看。

袁寅的脑袋一团乱麻,烦躁地扭头瞪了在一旁一脸无所谓的袁强一眼。

等警察和池析亭等人协商完,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池析亭去楼下送走警察,自己站在原地考虑了一会儿。

他的房间现在乱七八糟的,床也被别人睡过了,他完全没有回去睡觉的欲望,但是现在这个点。

回父母家又太远,而且还会打扰到他们。

池和垣?

没准儿直接把他丢出来了。

去找个酒店住吧。

池析亭又蔫蔫地垂下脑袋,蹲在了原地,将手机按亮,漫无目的地刷了一会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心血来潮地拍了张照,发了条朋友圈。

【池析亭】:有无好心人能收留我一晚?图片.jpg

池析亭配了张自己蹲在地上的影子的照片。

池析亭发完之后就把手机息屏了,抬头看向陷入沉寂的大楼,目光一路望向遥远的夜幕。

他家离市中心的商业区很近,褚氏是商业区中最高的一栋楼,围簇着褚氏的是另外两栋商业大楼。

即使已经接近十二点,大楼依旧有几盏零星的灯亮着。

只感觉那三栋大楼像三根定海神针,牢牢地把他钉在社会底层。

池析亭幽幽地收回目光,垂眸看向地面,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团着刚才检查房间时用过的一次性手套。

这辈子和上辈子似乎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依旧是一个无依无靠,对什么都无所谓,走一步看一步的状态。

上辈子的他活的很混沌。

成功本来就是一个伪命题,用什么去定义成功呢?上辈子的他工作体面,薪资可观,工作能力又是数一数二的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一个相对来说成功的人。

只是真的是吗?

胡乱投资自傲自大的父亲,恋爱脑无主见的母亲,还有一对嗷嗷待哺的弟妹……

和破碎的他。

他看不见天空,无形的铜墙铁壁把他禁锢在了原地。

高楼之上是更高的穹顶。

他走过的每一步都逐渐模糊斑驳,像是梦里光怪陆离的幻象,一片一片地坠进一个看不清边际的漫长的未来。

池析亭在原地蹲了一会儿,直到腿逐渐变得麻痹才抬起头来,正要结束他短暂的emo,开始正经地找个酒店住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一束车前灯从他脸上晃过。

池析亭避开了灯光,慢吞吞地站了起来,目光并没有在旁的地方多停留,自顾自地在四周搜寻了一圈,找到垃圾桶后便径直走了过去,准备将手里被他摧残了许久的手套丢掉。

才刚踏出一步,一道熟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池析亭。”

池析亭一怔,倏然回首,恰好撞上褚聿看向他的目光,原本无边际地下落的心脏像是坠进了海里,随着海波荡漾起伏几圈,又稳稳当当地被托了起来。

褚聿坐在汽车的后排,车窗被拉了下来,两人毫无阻拦地对视了半响。

“你要去哪儿?”褚聿眉梢扬了扬,目光在池析亭微微攥着的手上停留了一瞬。

池析亭也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又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垃圾桶,轻轻开口:“送同类回家。”

褚聿:“……”

应该还好。

还能开的了玩笑。

褚聿似是有些无奈地勾了下唇,微微抬了抬手,指节在车窗上敲了两下,示意池析亭过来。

池析亭有些犹豫地看了褚聿一眼,还是先去把“同类”丢进垃圾桶,才略带迟疑地走向褚聿。

褚聿没戴眼镜,深浓的眸子浸着夜色。

夜幕沉沉,银河洒落,碎裂的星屑淅淅沥沥地从天幕坠落,零星地坠进褚聿的眸子里。

池析亭盯着褚聿的眼睛,默了半响后才问:“你怎么又来了?”

褚聿的目光从池析亭脸上移开,手指不紧不慢地在车门处按了一下,车门打开,而后褚聿的声音响起。

“来收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