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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这件事别和杜秋说,鸡毛蒜皮的,让她烦心也没意思。”

叶春彦不置可否,只轻轻笑了一声,好像是笑他这话多此一举,又像是觉得他这借口太拙劣。

对这个女婿,杜守拙的态度很是复杂。不像乔念东,他是用余光都瞧不上。叶春彦到底也是他点头同意的。从经济上考量,他和林怀孝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可品行和外貌上自然是没什么可挑的,又生了个好女儿。还有层不便明说的考量,他信任叶春彦其实胜过对杜秋。清高孤僻的人,又重精神,婚前协议都写清楚了,杜秋再有钱与同他没关系。旁观者清,有些事确实该让他办。

帮佣全部调换是个大变动,光面试就要好几轮,两头跑也吃力,叶春彦和杜秋只能搬回别墅住,杜守拙其实暗暗有些高兴,因为汤君也是一起带回来的。

杜秋早就把这孩子已经打扮上:娃娃领的白上衣,领口的红丝带打蝴蝶结,七八顶小帽子轮流带,袜子总是五彩斑斓的,一个瑞典的牌子happysocks买了两抽屉。她一走近,就是一团鲜亮的颜色跳到眼前来。

杜守拙把她叫到花园来,笑道:“小孩,过来,我们好久没聊天了。”他不喜欢叫她的名字,不是不亲近,而是不高兴她不跟着自己姓。好在汤君没知觉,每次朝她一招手,她就像只快活小狗乐呵呵跑过来了。

汤君最近也喜欢上园艺,整天盯着那一片月季看。杜守拙也答应等秋天教她分栽和定植,这样她也能按着心意种几株喜欢的花,连颜色都已经提前让她选好了。

月季容易招虫,他用不惯外面的药水,自己配了些药来除虫。他站了一阵,有些头晕目眩,把喷壶交给汤君,让她帮着做完。她倒是很积极,就是花园里小虫子多,总往她脸上飞,他笑着给她洒了点花露水,好像她也是他精心料理的一株小花。

他笑道:“你觉不觉得我老了?”

“不知道。”

“这怎么会不知道呢?老就老了,不老就不老,你说好了,我不生气。”

汤君放下喷壶,一本正经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这样了。不过你比以前那个外公要年轻。他说话都是要喘好几口气的。”

“那是当然,他是谁,我是谁。”

杜守拙不屑笑了,继续道:“你大概没感觉,其实我挺喜欢的,在这个家里,我甚至要最喜欢你了。”汤君完全是张茫然的脸,眨了眨眼睛。 “不信啊,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不藏私。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说没有弯弯绕绕,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都写在脸上。”

小孩子最不喜欢被大人说天真。她认真辩解道:“也没有吧。我其实不喜欢我的新同桌。她总喜欢炫耀自己的新衣服,还问我家里是爸爸说了算,还是妈妈说了算。我不想理她,可是怕被说,大家都以为我和她很好。”

杜守拙笑着摸摸她的头,“不要理就不理好了,你是谁的孩子啊?是我们家的。让你的同学来敷衍你才是应该的。你杜秋阿姨给学校捐了不少钱的,没人会说你的。他们喜欢你还来不及呢。”他又想到一事,转而问道:“有没有同学问你跟谁姓的,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同学没有,不过老师有问过,说为什么不和爸爸妈妈姓?”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这种事和老师你也没关系吧。”

“不错,你还挺有个性的。我就喜欢有脾气的小孩。”他就只是放声笑,但这笑声里也不是没有阴霾的。

晚饭时见人都齐全着,杜守拙也做了宣布,道:“我考虑过了,财务部的那件事不能就轻飘飘过去。严查严办,大换血。旧的人下去,新的人调上来,不够就再招。”

杜秋插了一句话,道:“这么大的变动,容易让下面心不稳。等季度汇报会之后再慢慢调吧。”

“那就把总监换了吧,出了这么大的事,总要有个人担责任,那个姓穆的总监也没几年退休了,养他到退休吧,位子让出来。”他刻意扫了杜秋一眼,道:“小秋啊,听说你和姓穆的关系不错,这件事你应该没意见吧。”

“没意见,公归公,私归私,我想他也能理解的。”

“那好,过几天就让人事处那边办起来,走流程也要一段时间的。”

叶春彦全程不做声,只是给汤君盛了碗汤,那余光扫夏文卿,他的表情又惊又喜,显然没料到局势朝他这头一边倒。

吃过饭,杜秋坐车回去,她明天上午有会,留在这里要提早一个钟头出门,索性让她多休息一段时间。叶春彦把汤君一起托给她,忙着检查书包里的课本有没有带齐。他没抬头,似乎很随意问道:“刚才你为什么让步了?”

杜秋哭笑道:“因为没意思。要说斗,我是真的不想斗。多少公司都是内斗耗死的。知道内斗最大的坏处是什么吗?”

“会乱吗?”

“会没人干活。而且越招人,干活的越少。内斗的局势一明朗,少不了要站队,互相使绊子。渐渐没关系不站队的人就会出局,这种人才是会正经干活的。他们一走,有心做事的人也跟着走了。人一走,就要招人,招来的不是新手,就是重新站队的人。整个场面就彻底没法控制了。内斗到最后,人越多,规模越大,垮得越快。”

“而且家族企业就是这个坏处,斗的是家里人。我刚才经过时青的房间,空荡荡的,我心里很难过。这个家原先只有我和爸爸,后来时青长大了,文卿也接过来了,然后是你和汤君。这样很好,我不希望到最后这个家又只剩两个人。”

叶春彦点头,忽然问道:“你妹妹和你表弟谁的名字先取的?”

“当然是夏文卿啊,他大了几岁。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一个巧合。时青和文卿,最后一个字是同音不同字,像是比照取的名字的。你妈妈和你姨妈关系很好吗?”

“还可以。”像是房间里冷气太凉,又像是戒备,她一下子把肩膀抱起来,道:“那我走了,你和我表弟好好相处,别打起来。”

“打起来不至于,顶多宰了埋在你爸的花圃里。”

杜秋笑着往他身边走,检查了一下随身的东西,道:“你还忘记了一样。”她偏过面颊,明示他告别时也不该漏掉一个吻。

他露出无可奈何的笑,故意道:“我才不要,这么肉麻。”低了低头,牵着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好了,不缺什么了吧。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