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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招说,因为惠帝最心爱的妃子是德妃,而德妃身边曾经有个太监叫大照。

大招、大照听着像吧?他就这样被末帝迁怒厌弃了。

惠帝是末帝的父皇。他们的父子关系非常恶劣。据说惠帝去世后,末帝本来想给父亲选一个恶谥,结果被群臣们拦住了,他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给了一个“惠”字。按本初的意思,“惠”也算是褒谥了,但在历史中出于“死者为大”的考虑,很多平庸的皇帝也被安上了“惠”这个谥号。时间长了,惠名义上是褒谥,其实更像是一个平谥。

庞大用年幼入宫时,当时宫里的皇帝还是惠帝。只他那些年消息都不灵通。

关于惠帝和德妃,庞大用有些印象。这个德妃红颜薄命,但生前确实受惠帝宠爱。德妃曾有孕,在她生育前后,宫里一度有流言说皇上欲废后位、改立德妃为后。

此时听老伙计这么一说,庞大用才知道为德妃废后都不算什么了。当时惠帝膝下只有末帝这么一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大家都默认惠帝肯定会封长子做太子。结果惠帝竟然动过心思要把长子过继了,好给德妃肚子里的那个不知男女的孩子铺路!

末帝因此极其厌恶德妃。

与老友们告别后,庞大用心里一直琢磨这个事。虽说这都是前朝的事了,已经过去好些年,可能没什么用,但哪怕当个乐子似的能哄太夫人开心,那也值得一说。

然后万商就知道了,末帝当年差点没当上皇帝,因为惠帝动过心思要把他过继给宗室。难道惠帝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吗!顺治再宠爱董鄂妃,也得等她生出儿子来,才抱着儿子大呼说此乃朕第一子,但同时也没起过心思要把其他儿子过继了。

之所以还是末帝继位,是因为他运气好,德妃那时确实生了皇子,但那孩子有些不好。之后没多久,德妃就因产后的身体问题香消玉殒了,没生出第二个孩子来。

庞大用说:“我之前听说德妃是从宫外被接回来的,据说是小门小户的女儿。这身份原本没啥大问题。但我今日见了老友,其中一人说,德妃像是世家的外室女。”

“哎?”万商愣了一下。没想到一口陈年老瓜也能和世家产生联系。

“我那老友说了,他们搜肠刮肚就只能想起一些陈年旧事。只怕是用不上的。但万一呢?他们如今也就只有这些陈年旧事能回报给太夫人您了。”庞大用不动声色地拍了马屁,“惠帝生前,对世家旁支的司马度十分信任。而德妃与司马度十分亲近。”

万商不是第一次听到“司马”这个姓氏了。

南济民北秋蕴中的秋蕴书院,现任山长姓程,虽然出身耕读之家,但青年时曾拜司马故为师,所以秋蕴书院就相当于是司马家的后花园,其中的人才随他们挑拣。

但前朝惠帝时期的事情距离现在确实太远了。哪怕德妃真的是世家的外室女,首先他们没有证据。而就算有证据,这事闹出来也没法给现在的世家带去太大影响。

万商只在心里把这事记了一笔。

这边,詹权正想找个时间和亲舅舅好好聊一聊。结果这事还没处理好,巡捕营里又闹出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听了下属的回报,他都愣了,忍不住追问:“谁报案?”

“是昌华郡主家的下人,据说是郡主的贴身丫鬟。”下属说。

四月里,各处的花都开了,大家闷了一个冬天,现在正是聚会赏花的好时节。四锦园作为京城里比较出名的一个园子,三天两头被人包下宴客。这天也是,院子被包下后重新布置,沿人工开凿的清渠做了隔断,清渠上游只招待女客,清渠下游只招待男客。男客们依稀能听到上游传来的欢声笑语。女客们也能听到下游的吟诗作对。

这显然是一场相亲宴。

不过此时的相亲宴没有那么强的目的性,姑娘们被家中长辈带着赴宴,很多时候都是小姐妹之间联络感情、发展人脉。男客那边也是一样,说不得他们只想传播才名。真要说相看,也是各家的女性长辈们凑在一起,说笑之间替家里的小辈们相看。

根据昌华郡主贴身丫鬟的话,郡主在池塘边逗鸭子时,差点被一个女仆撞下池塘,但郡主本身懂一点拳脚,不仅稳住了身形,还抓住了那个女仆。女仆慌张之下就嚷嚷说是冯公子给了她银票,叫她撞的。郡主把人扣下了,差了丫鬟来巡捕营报案。

离着四锦园最近的衙门就是巡捕营。听丫鬟这么说,詹权并未多想。

这要是一般人报案,下属直接带一队人就去了。但因为是昌华郡主差人报案,那敢算计她的冯公子估计也不是一般人,下属不敢擅专,只好往上司这边报。然后上司们呢,一个个全都是老油条,詹权作为年纪最轻、资历最浅的就被迫接手了案子。

那些老油条们十分理直气壮,仿佛很看好詹权的样子:“报案的是勋贵子弟,犯事的可能也是勋贵子弟,詹权你恰好就是勋贵子弟,你去了……你们之间好说话!”

詹权:“……”

活总得有人干。既然有人报案了,巡捕营肯定要派人过去。

詹权不认识昌华郡主,也没见过昌华郡主的父亲,但知道那是个了不起的人,先侯爷生前十分推崇他,在詹权面前赞过好多回。詹权心里已提前偏向了昌华郡主。

赶到四锦园,詹权远远就听见一个年轻公子在嚷嚷。

他道:“你说是我算计你?我还说是你故意算计我呢!你就是想赖上我!我爹可是户部尚书,我什么样的女人娶不着?偏要找你这个丑八怪?快回家照镜子去吧!”

詹权的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

昌华郡主的脸上戴着面纱,安安稳稳地坐在一边。看周围其他人脸上的表情,似乎大家都对郡主有一点点不满。很多人觉得既然她没有真的掉下水,那这个事情就应该先遮掩过去,之后叫长辈处理就是,怎么还闹到衙门里去了呢?这般不识大体!

年轻公子说昌华郡主是丑八怪,估计是因为她带着面纱吧。

负责报案的贴身丫鬟紧跟詹权身边,小声说:“我家郡主只是闻不得花粉而已。”

詹权看了这丫鬟一眼。怎么能把和主子有关的话往外说呢。哪怕是想要反驳那一句丑八怪,也不能说啊。万一我不是好人,回头用花粉害了你家姑娘,那怎么办?

昌华郡主懒得和冯公子说话。

冯公子却以为她怕了,越发理直气壮,嘴里越发不干不净。

詹权心里已经认定郡主没冤枉错人。若冯公子不心虚,只说自己从未收买过女仆就好,何必这么咄咄逼人?越是把脏水往郡主身上泼,越说明这个人确实不无辜。

姓冯?户部尚书的儿子?

詹权和太夫人万商聊天时,他们都觉得户部尚书的立场是偏向世家的。尚书本人肯定有能力,这毫无疑问。现在的文官很多都是打天下那时世家举荐过来的能人,确实好用,但他们的心都在世家那里。而皇上要是不用他们,那手里又无人可用了。

像户部尚书这样的,要么皇上找到一个能取代他的且全心全意忠于皇上的人,从此冷落他、不再用他。要么就得创造一个机会,让他不得不抛开世家、转投皇上。

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儿子没养好,自然就会给父亲招祸,这怨不得别人。

跟什么人学什么样。万商擅长扣帽子。詹权如今也很擅长。

他大喝一声:“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是皇上亲封的昌华郡主!皇上曾说,郡主就如亲生女儿一般。你对郡主如此无礼,难不成是在质疑皇上的教养?胆敢对皇上大不敬,给我拿下!”对皇上大不敬?下属哪敢犹豫,二话不说就把冯公子制住了。

要是不扣帽子,那这案子估计要断很久,这中间说不得还有人做伪证、有人消除证据。时间稍微拖一拖,各家的长辈又要出手了。詹权查到最后很可能一无所获。但是大帽子一扣,先把相关人等关到巡捕营去,詹权一下子就拥有了绝对的主动权。

詹权从头到尾都不曾仔细打量过昌华郡主,因为使劲盯着女眷看太过失礼。

因此他并不知道,其实昌华郡主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郡主的嘴角轻轻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