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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听说沈棠宁晕倒了?忙赶去寻春小榭,却见屋里一片狼藉,六扇的乌梨木屏风凄凉地碎成三?截倒在地上,屏风后面的衣服散了?一地,半人高的落地灯也?没能幸免,形状扭曲地四仰八叉在地上,几个丫鬟来?回小心?地拾掇着。

王氏惊呆了?。

快步往里走去,沈棠宁虚弱地躺在床上,大夫已经在为她把脉,眉头?紧皱,说沈棠宁是悲伤过?度,一时气急攻心?,脉象混乱,恐伤及腹中胎儿。

王氏吓坏了?,一盘问才知道是她那好儿子作的孽。

“他人呢?!”王氏问道。

安成跪在地上,“世子……世子刚刚冲出去了?,小人也?不知道。”

“蠢货,还不快去把人找回来?!”王氏大怒。

安成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原来?谢瞻郁闷之下跑到?了?小校场,先是一股蛮力射穿了?靶子,越想越气,接着把弓恨恨地掼到?地上,和?那练拳的木桩子势同水火地踢打了?起来?。

安成跑过?来?冲着他大喊,谢瞻一惊,来?不及抓起地上的衣服就?直往寻春小榭而去。

刚进屋一只杯子就?朝着他的面门飞了?过?来?,只听有人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还知道回来?,你还知道你有个孩子!”

谢瞻一动不动,那杯子“咚”的一记闷响重重砸在了?他的额头?上。

孩子六个多月,早产儿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王氏来?不及责备谢瞻,千叮万嘱大夫一定保住沈棠宁腹中的孩子。

好在大夫赶来?的及时,沈棠宁下身?出了?点血也?很快止住了?,只是人仍然昏迷不醒。

大夫走后,王氏责备了?谢瞻好一番,谢瞻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语。

两人守着沈棠宁到?傍晚,王氏有事离开,还有些放心?不下。

这个儿子从小没了?娘,谢皇后怜惜宠爱,隆德帝器重,堪比凤子皇孙。

在军营里长大,手中杀惯了?人,戾气难消,从来?只有小娘子凑过?来?讨好,没人敢不顺着他的意思。

今日遇见沈棠宁,可谓是叫他碰个软钉子。

王氏心?里又气又无奈,语重心?长地教训他以后不许再发脾气气人,谢瞻仍是垂下眼皮,一声不吭地听着。

屋内人都退了?个干净,光线昏暗,谢瞻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床上的沈棠宁。

想到?她肩膀上还有处伤,找来?伤药,犹豫了?一下,为她解开衣服。

女子和?男子的衣服形制并不很像,谢瞻怕将她弄醒,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她的外衣褪到?双肩处。

圆润纤瘦的双肩在幽幽烛光下散发着莹白而柔和?的光,左肩肩头?处微微隆起,似有可疑的红肿。

谢瞻低头?看过?去。

睡梦中沈棠宁感觉到?有什么压住了?她的左臂。

肩头?蓦地剧痛,她轻蹙娥眉,难受地喘息扭动着,眼皮子却实在太重。

随即她被?人揉了?揉脑袋,轻轻地说了?一句。

“别乱动。”

那声音却叫她本?能地畏惧,将身?体像只虾子一样蜷缩起来?。

肩头?又是一片清清凉凉,有粗糙的触感慢慢揉开。

她的手始终叫一人握着,那只手像只大蒲扇将她的手裹在其中,滚烫干燥的温度熨帖舒适,她很冷,情不自禁往那只手的方向挪动,将那只手枕在头?下。

蹙起的双眉逐渐松开,累极困极,陷入无尽的昏睡之中,沉沉睡去。

-

谢瞻守了?沈棠宁一夜没合眼。

因为今日一早有大朝会,他简单地梳洗了?一下,换上朝服便匆匆离开。

乾清宫。

今日朝会上争论的依旧是定北王拥兵自重的事情。

隆德帝年轻的时候地位尴尬,既非嫡又非长,头?顶上的大皇兄意气风发,得老皇帝亲自教导,下头?三?皇子四皇子的母妃张贵妃宠冠六宫。他唯一出彩的便是精通骑射,被?老皇帝数次称赞,随后打发去漠北看守门户。

后来?隆德帝娶了?谢皇后,在经历了?最初的收敛锋芒、遭受猜忌暗杀,甚至一度身?陷囹圄后,最终在谢璁等人的帮助下弑兄夺位,一登宸极。

自登基之初隆德帝便野心?勃勃,亲自领兵两度北征漠北,轻徭薄赋,勤政爱民,颇有一代?雄主的气势。

大概再英明有为的君主,临老了?都免不了?宠信奸佞,疏于政事,沉迷权术长生,隆德帝亦不是个例外。

定北王宗缙并非从龙旧臣,出身?奚族,发迹于蓟州,蓟州节度使张元伦是宗缙的义父,因勇猛善战为张元伦所器重。

后张元伦向朝廷举荐宗缙,宗缙到?京都述职,隆德帝命宗缙与身边禁军侍卫长相扑,寒冬腊月,宗缙脱去上衣,袒露出一身?肌肉虬结的结实身?躯,不过?三?五回合便将两个侍卫长扳倒在地上。

隆德帝见他言谈不俗,悍勇异常,且精通六国语言,赤胆忠心?,十分喜爱,故将他封为范阳卫指挥使,常年镇守范阳。

十几年间宗缙平步青云,从一个出身?异族的小兵一举成为威震一方的节度使,以至其后封异姓郡王。

宗缙为人极其圆滑,从多年前他每年便都不忘向朝廷进献战马牛羊,三?年前辽东等地的党项鞑靼等夷族动乱,宗缙奉命镇乱,平定叛乱后朝中许多官员为宗缙说好话?,隆德帝龙心?大悦,竟下旨将宗缙册封为定北王。

本?朝自太祖建国以来?,统兵权归于兵部与中军都督府,调兵权归于皇帝,然其后军制整改,军制改为卫兵制与募兵制混合,军队战斗力虽有大幅提升,各地方的封疆大吏手中却有了部分实权,尤其是近年来?风头?正盛的定北王宗缙。

谢瞻年少跟从朔方节度使耿忠慎镇守朔方等地边防,耿忠慎过?世后,谢瞻独自一人在朔方守了?三?年。

一年前隆德帝以婚事为由将谢瞻调回京都,随后下旨命定北王接手我朝在辽东及漠北一带的防守。

定北王离京时还将隆德帝扣押在京都多年的定北王世子带离京都,美?其名曰世子纨绔不器,意欲将世子带在身?边磨炼。

半月前山西的晋王谋反,也?是宗缙一力镇压,宗缙屡建功勋,在军中的势力已然不容小觑,今日再不铲除,来?日必要成气候。

如今他即将班师回朝,朝中隆德帝信重的大臣们?纷纷上疏劝谏隆德帝将趁机卸了?定北王的兵权,留在京都中养老,谢璁亦在其中。

隆德帝却显然不以为意,只在谢璁出列时眯了?眯有些浮肿的双眼,随后几句话?打发了?几个出言相劝的大臣便退了?早朝。

散朝后太子叫住谢瞻。

“定北王身?兼三?州节度使,在范阳与蓟州拥兵自重,形式紧迫,而父皇却连舅父劝说也?不曾放在心?上,今日朝堂上舅父一番慷慨陈词,我远远倒见你眉头?紧皱,不知你心?中是如何作想的?”

太子一面走,一面沉声说着,目光却紧紧地盯住谢瞻,意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迹象来?验证自己所想。

谢瞻回道:“只是昨夜未曾睡稳罢了?,承蒙殿下抬举,微臣不过?一介武夫粗人,只管领兵打仗,不懂朝政,陛下指哪儿我打哪儿。既然陛下倚重定北王,定北王赤胆忠心?,我等自然决无异议。”

“你说得很是,倒是孤多虑了?。”

太子呵笑了?一声,片刻,转而道:“皇祖母近来?颇念叨你,随孤一道去看看罢。”

两人往坤宁宫的方向去。

谢瞻不怎么说话?,小时候也?这样,以前谢皇后在世的时候他常入宫,太子比谢瞻年长十岁,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见这孩子孤僻不说话?也?不理睬人,就?领着梁王去逗他。

梁王也?是坏,故意往谢瞻的衣服里扔老鼠虫蚁,把谢瞻的袍子扯破吓唬他。

他竟愣是一句话?不说,也?不找谢皇后告状,把衣服抖擞干净了?穿上,第二天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将梁王拖去角落里,用刀把梁王头?发抓着削去半截。

若不是宫人拦着,梁王的头?都差点被?他削掉,吓得坐倒在地上哇哇大哭。

梁王成了?秃子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敢再进宫招惹谢瞻,以至于他此后很长一段时间见到?谢瞻都要摸摸自己项上的头?发还在不在,到?这几年这毛病才好了?。

“孤记得,昨日舅母似乎从宫中延请了?御医,莫不是舅母生了?病?”

两人走了?片刻,谢瞻转过?头?,太子正一脸关切地望着他。

“是沈氏,她昨夜不适。”

谢瞻如实说道。

太子思量片刻,笑着颔道:“弟妹的身?子应有七八个月,快要生了?吧?”又感叹道:“没想到?转眼间你也?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还记得当年你和?梁王都只到?我的膝盖上一点儿。”用手势比了?下。

本?想借着家常再引得他多说几句,也?探探他对定北王的口?风,眼下看来?却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好似一段路只有他一人在讲似的。

太子就?有些意兴阑珊,摇头?叹气道:“和?你这人说话?没意思,你嘴巴压根撬不开!你和?弟妹相处时莫非也?是如此,你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你俩人岂不是成了?两个哑巴?”

话?中带着揶揄之意。

谢瞻面上却依旧没有多大的波动,只微微一笑,低头?作恭敬状。

太子不动声色地盯他半响,忽地开口?说道:“临远,令瑶的婚期在下个月十八,她托孤转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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