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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州位于大周朝的最北端,与东契接壤,属于边镇重地,但由于气候寒冷,各异族聚居,充军到此地的流犯亦众多,此地的政府辽东承宣布政使?司的官员们管理起来?便甚是头?疼。

而自半年前东契的老汗王冒鲁去?世?后,他的第十一个儿子延啜在?一片血雨腥风中继了汗王位。

此人野心勃勃,登基后便对国内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不仅残杀了几位他年长的兄长与反对他登基的贵族势力?,重用出身低微的奴隶,且与周围各邦国异族结交,完全改变了他的老父亲冒鲁在?位时不与西契来?往过的国策

不久前延啜还派使?者前往西契,意图与西契联姻,迎娶察汗兰妃最宠爱的小女儿乌伦珠公主,只不过后来?此事不知为何不了了之。

当然,延啜此人绝非善类,冒鲁在?世?时与大周不算交好,却也算不上是交恶。

后来?冒鲁答应借兵帮助张元伦,也不过是因为见西契借兵周人,为了争口气和西契对着干罢了。

延啜继位后更加频繁地唆使?本国人南下侵略骚扰大周的边境,尤其是与东契仅有之隔的锦州首当其冲,每每东契人南下锦州的百姓苦不堪言。

当地的军政隶属辽东都司,都司最高长官为都指挥使?卢宝良,自从宗张叛乱之后,隆德帝为了防止各地节度使?拥兵自重,便废置了节度使?的一职,在?都指挥使?下设置总兵一职镇守巡视边区,总兵由皇帝直接委派,听从皇帝调遣。

前任辽东总兵李进在?位期间,东契人多次南下烧杀抢掠而不能禁止,当地百姓苦不堪言。

隆德帝一怒之下撸了李进的总兵一职,将他贬去?岭南为官。

李进被革职后,新任辽东总兵的周存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被赶鸭子上架,让隆德帝委派到了辽东。

原来?周存只是个文官,在?朝中担任御史,两年前首辅常俭致仕,次辅黄皓升为首辅,周存与黄皓的女婿素来?有隙,黄皓便在?隆德帝面前进谗言,说周存智勇双全,让周存去?顶替李进的辽东总兵职。

可?怜周存求到隆德帝面前说自己不是打仗的料,隆德帝嫌他烦,让余公公把他给“请”了出去?,命他即刻启程前往辽东。

周存无奈,只得收拾包裹走人。

他知道?,这次来?辽东便是掉进黄皓那个老东西挖好的坑儿里了,倘若此次他镇守辽东不利,隆德帝必定?不能留他,黄皓这招借刀杀人玩的着实高明,他却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

黄皓和常俭不一样,常俭当首辅的时候是做了不少为国为民的好事,而黄皓趋炎附势,仅凭几句阿谀奉承的话就能同时哄得太子和隆德帝倚重,周存着实心中不平,这才祸从口出,与黄皓的女婿结下了梁子,如今算是悔之晚矣。

事已至此,多抱怨也是无益,来?到辽东之后周存便打起精神来?琢磨如何应对东契人。

只他到底是个书生?,压根儿就不是打仗的那块料,纸上谈兵容易,实战难,来?辽东的这半年间几乎是屡战屡败。

前不久周存的幕僚吴准就给他出了个主意。

周存没想到,正是这个好主意,反倒救了他一条命,使?得他日后不仅一雪前耻,将黄皓赶下马,救万千黎民百姓。

甚至还在?多年之后取代了他的位置,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

……

隆德帝三十六年,秋,枣子村。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也是一家人忙着储藏冬天粮食的季节。

一到这个季节,杨氏和蔡询都会腌制许多的咸菜和腌肉,蔡家姐弟俩就手里拿着一块腊肉站在?墙角下向隔壁偷看。

至于为什么偷看,无他,因隔壁那对年轻的夫妻生?得甚是好看,自从他们搬到蔡家隔壁的两年来?,姐弟两个最喜欢干的事情就偷偷地趴在?墙角偷窥夫妻俩。

那男主人练剑打拳的时候,蔡小郎就拿一根木棍子在?一旁偷师,而他的姐姐,十一岁的蔡小娘子和弟弟的关注点就大为不同了。

她喜欢偷看这家的女主人。

在?蔡小娘子的眼中,那位沈娘子姐姐是这世?上最温柔美丽的仙子,哪怕她身上披着个麻袋,哪怕她手?*中做的是腌咸菜的活计也比她娘做的格外地优雅好看。

更不必提她此时此刻是在?抚琴。

那琴声袅袅,如珠落玉盘,高山流水般音调清远。

蔡小娘子听着已不觉心旌神荡,脑中想入非非了。

假如将那琴案前坐着的人幻想成是自己,有朝一日她也能变成沈娘子那般的大美人,琴技超群,受时人吹捧,却千呼万唤始出来?,那该是怎样美的一番情景啊……

过了片刻,琴声停了,男人舞剑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也不擦那满头?的大汗,刚要走到水井边用水冲一把脸,他的妻子便阻止了他。

蔡小郎见状,连忙拉了拉姐姐,姐弟俩眼中流露出兴奋的神情。

只见沈娘子按住琴弦,从怀中抽出帕子,快步走到男人面前,轻声责备:“说你多少次,又贪冷了,锅里有热水,等会儿用热水洗。”

“好。”

男人一笑,很自然地俯下身来?,方?便他的妻子替她拭汗。

待妻子擦拭到他的脸颊侧,他伸手握住她细滑的手背,颇有暗示地压低声音说:“你也出汗了,待会儿一起洗?”

沈棠宁脸一红,嗔道?:“别闹,你自己洗……”

话音未落,就听隔墙处传来?一阵小儿的憋笑声。

夫妻俩吃惊地扭头?看去?,果?见那墙头?上趴着两个熟悉的小脑袋,看见两个人望过来?,姐弟俩嘿然一笑,立即就窜得就没个影儿了。

沈棠宁登时大窘,急忙推开谢瞻,转身抱琴进屋去?了。

在?屋里的杨氏听见动静,朝着窗外探头?一看,就知道?一双儿女又趴在?墙上偷看隔壁的谢瞻和沈棠宁了。

一来?这事儿不地道?,二?来?……咳,杨氏和蔡询也有些?担心姐弟两个看见不该看的。

这事儿自从她发?现后便严厉警告过姐弟俩,没想到两个小兔崽子胆子肥得很,趁她不注意就趴墙上去?偷窥人家,也是那小夫妻俩好性儿没和她告过状。

杨氏气得,把儿子和女儿拽进屋里就海打了一顿。

却说那厢沈棠宁进了屋,脸上的温度依旧没有退下去?。

她也不好说两个不懂事的孩子什么,将琴用帕子仔细擦拭干净。

琴是谢瞻亲手斫给她的,从在?林间选木到煮蚕丝造弦,每一步谢瞻都是亲力?亲为,整整花费了半年的时间才斫出这么一把琴。

当面谢瞻拿走了绿绮以后,便一直想为沈棠宁亲手斫一把新琴,可?惜后来?遭遇战乱,他离开京都城,一走就是几年,那斫琴一事也不了了之。

到如今,他才总算有充裕的时间好好为妻子斫一把好琴了。

因此沈棠宁平日里很是爱惜,并为琴取名清音,意为琴声音色清润,每日在?闲暇时抚琴舞剑便成了夫妻两人在?这乡野间唯一称得上高雅的乐趣之一。

谢瞻随后也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妻子的背影,知道?她不肯转身是还在?害羞,无声地笑着,一面擦拭剑身,一面看着他的妻子,最后将剑放进剑匣里。

“我去?做饭。”谢瞻说道?。

他去?做午饭,沈棠宁便坐在?床上做针线。

一年前的时候谢瞻修筑城墙,每天早晚都要?去?羊山的流犯营点卯。

为了不让沈棠宁做粗活,他每日就只睡一两个时辰,凌晨天还不亮便起来?做早饭,再进山挖陷阱。

到了傍晚散值的时候,趁着天亮去?山上打猎。

他身手矫捷,目力?又是极好,通常能猎到不少好物。

若是野鸡野猪之类的动物,便拉回?来?自己吃,吃不完做成腊肉。

运气好些?能碰上野狐和棕熊,将他们的皮剥掉让身上做成冬衣御寒再好不过,吃不完的就拿到镇上叫卖了,能获得一笔不小的收入。

靠着打猎,谢瞻渐渐也积攒了不少银钱。

后来?城墙修筑完毕,差役们又命他们去?开荒。

与修城墙想比,自然是开荒的活计更简单些?,至少不必每天都劳作,只忙过一季便能闲下来?。

闲下来?的时候偶尔班头?会喊他们去?干些?别的散活,都算不上很忙,平时也不限制他们自己谋生?计,只是依旧早晚到流犯营点个卯。

大部分时间谢瞻便留在?家里陪着沈棠宁,或是进山打猎。

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生?活虽然说不上是大富大贵,粗茶淡饭,倒也让人十分安逸知足。

谢瞻按照原定?的计划,在?窗下栽种了一颗海棠树,可?惜辽东太冷,海棠树未能成活,谢瞻便买了两盆海棠盆景放在?屋子里,如此每到春天花开之时,满屋花团锦簇,也很是赏心悦目。

至于院子的西侧,他就辟成了菜圃,平日里种些?野菜和白菜,菜圃下圈出一块空地,用木栅栏围起来?,里面养些?鸡鸭。

东侧的灶房旁边是地窖,他将原本的地窖扩大了不少,冬天的时候里面就可?以储存更多的食物来?越冬。

原本的木栅栏他也拆了换掉,换成了更为结实的红橡木,并将四周除了与蔡家外所有的围墙都加高加固。

如此,当他不在?家的时候就不用担心沈棠宁的安全。

毕竟他的妻子,美得方?圆几十里的村落都人尽皆知。

尽管他已经很注意让沈棠宁少出门,但是刚搬到这里的时候,却有不少流氓混混趁着谢瞻不在?家的时候,时常来?骚扰她。

沈棠宁不想给谢瞻惹麻烦,她觉得两人初来?乍到,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于是每每被欺负,她便只是大门紧闭不出,或是被杨氏听到,出来?骂走这些?小混混,替她撑腰。

但谢瞻岂是那忍气吞声的性子,如果?不是杨氏私下告诉他这事,他都不知道?沈棠宁每天胆战心惊地不敢出门。

某一日特意早回?来?,将那其中一个色胆包天,居然敢登堂入室的小流氓扯到外面,当着众人的面狠揍了一顿,打得那小流氓直接断折了一条腿,现在?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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